即便年长了尚泽世好几岁,郁涵和栾懿听闻“矿难”背后的事情之后,反应也很强烈。
如若不是有太宗的遗诏保命,端郡王仅凭私吞金矿这一项罪名,就能去见尚家的列祖列宗了。再者,五十五个人惨死,到底不是小数目。
等二人的心情平复,尚泽世把尤意情不惜与家人断绝关系也要来御前替人鸣冤的事情说了出来。
刚说完,尚泽世就有点后悔。因为郁涵和栾懿都很好奇尤意情是怎么进宫的。为了解释,尚泽世只能再把做梦那套说辞搬出来。
幸好“先帝托梦”的借口屡试不爽,二人对此深信不疑,还相当认可尚泽世当初派钟显去靖州的决断。
说来,这个决断其实算是弄巧不成拙。
如果尚泽世没有让钟显去靖州打探尤意情,如果钟显没有自作主张去尤家,如果尤意情没有认出钟显是从皇宫来的,这三个假设里只要有一个成真,出铜县的“矿难”就很可能永远都是矿难了。
而改变这个结局的人里,尚泽世无疑是写下开头的人,也注定会成为写完结尾的人。至于尤意情,尚泽世知道他不可或缺,却不敢断言他的结局会如何。
眼下,尤意情的结局显然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何调查早已拍板定案的事情。
既然要重查出铜县的“矿难”,首先,去那里是毋庸置疑的。身为丞相的郁涵,很难抛下大堆公务去出远门,适合这趟差事的只有栾懿。
对此,栾懿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公而忘私得尚泽世都有点过意不去。刚知道俩人在一起多年,就派走其中一个,确实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其次,派遣京官去地方得“师出有名”,还不能明晃晃地冲着调查“矿难”而去。
三个人起初都没想出合适的理由,最后还是郁涵灵光一现,建议:与其避着矿难,不如利用矿难。
出铜县的“矿难”已过去约一年的时间。现在,朝廷以“视察矿洞的安全管理工作”和“回访罹难矿工家属的生活”为由,派遣钦差过去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甚至都不必在早朝上征求群臣的意见,因为栾懿所掌管的监察部门独立于六部之外,直接听命于作为皇帝的尚泽世。
想通这些事情之后,尚泽世倍觉振奋。
这时,栾懿提了一点,是尚泽世一时没能想起来的。
“以防万一,陛下最好派些人手保护尤氏和具家人的安全。”
具臻既是当事人,也是最重要的人证,需要被保护起来,自不必多言。
尤意情虽未直接参与出铜县的“矿难”,却因救下被流放的具臻而与案件有了断不开的联系,且又是知晓案情诸多细节的鸣冤人,对于端郡王和邝义而言,也是眼中钉、肉中刺般的存在。
宫里的侍卫都是实名在册、每日核对上岗的,一旦调派他们出宫执行任务,势必会打草惊蛇,禁军的士兵就更不用说。因此,尚泽世能动用的武力,只有暗卫处的人。
“让钟显的手下过去正好,就当锻炼他们出外勤的能力了。我好几年没出过京城,想必他们也憋屈。”
由于栾懿在口头上谨遵为臣之道,郁涵也跟着恪守礼节,以致于尚泽世只能配合他们一起君君臣臣。
“陛下,尤氏如今在京城何处落脚?微臣出发前需要暗中去见他一次,获悉更多细节,才好在出铜县展开调查。”
栾懿提问的时候,尚泽世本想从果碟中拿个蜜橘吃,嘴上一忙着回答,手里的动作就停下了。
“钟显把他安排在悦宾客栈了,你要见他的话,还得让钟显带你去。你也知道,钟显有好几张脸皮,在宫外和宫里长得不一样。到时候,认准我的令牌就行。”
“微臣遵旨。”
说完话,尚泽世看到手边已经有两个剥好的小蜜橘。橘络被剥得干干净净的,果肉表面丝毫未受损。
只有耐心又手巧的郁涵才能做到如此,连经验丰富的宫女都要甘拜下风。
“还是郁姐姐深得我心,知道我讨厌橘络,每次都能剥得一根儿不剩。”
尚泽世一边说话,一边将两个小蜜橘都塞进了嘴里,两边的腮帮子立时变得鼓鼓囊囊的,像个吃花生的小松鼠。
结果嘴巴一下没兜住,两股橘汁从里面流了出来。尚泽世忙用袖子阻流,这才不至于让橘汁滴到衣襟上。
也就是当着郁涵和栾懿的面,尚泽世才敢吃得毫不讲究。因为她知道,那两个人既不会笑话她没吃相,也不会规劝她学文雅。
尤其是看着她长大的郁涵,更是清楚她从小就爱这么吃蜜橘。
“陛下请用,”郁涵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尚泽世,“蜜橘虽甜,但陛下是易上火的体质,一日所食不宜超过两个。”
“知道啦,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贪吃的小娃娃了,郁姐姐不用担心。”
擦完身上的橘汁,尚泽世忽然想起自己漏讲了一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