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自己一趟。
何文正坐在办公桌前,面带微笑地抚摸妻子亲手制作的密蒙花标本,若有所思。
“何老师。”唐梓幸的声音传来,何文正合上书本,盖住了密蒙花标本。
何文正抬手让唐梓幸坐下,耐心地跟唐梓幸说了好一会话,但唐梓幸只是敷衍地点头,始终没有直面回答何文正的问题。
何文正有点生气,稍稍提高了音量说:“梓幸,如果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如果不想跟老师说,回到家也要跟父母好好谈谈。你父母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成绩,也会为你担心的……”
听到何文正提起父母,唐梓幸心里的那根弦被拨动了。
“不用你管!”唐梓幸猛地坐了起来,拿起书包就赶紧往外走。
“哎……”何文正有点慌张,担心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不够妥当,所以刺激到他。何文正赶紧把桌上的书收进包里,没来得及拉上拉链,就背起来快步跟在唐梓幸身后。
唐梓幸走出了校门,转头看到了何文正好像在追来,想赶紧摆脱,迈开步子往前跑去,要到对面马路上。
“小心——”随着何文正的惊呼,唐梓幸感到背后被一双手用力地往前推去,唐梓幸失去重心扑到地上,左腿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背后传来“砰”地一声。
唐梓幸使劲用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转头看去,他看到自己的左腿好像被大货车的左前轮碾过,小腿凹下去了一块,血和肉被挤了出来。
顾不上自己的疼痛,唐梓幸的目光焦急地寻找着,寻找推自己那双手的主人。在大货车前一米多的地方,他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何文正。
大货车将何文正撞开了一米多远,何文正的鲜血迅速地弥漫开来。何文正肩上的包没拉拉链,里面的书本随着何文正的身体被撞起,散出了一地。
夹在书中的密蒙花标本从半空中飘落,掉在了何文正的手边。
何文正望向那片密蒙花标本,吃力地伸着手,终于将手放在密蒙花标本上,微弱地喊着:“秀清……”
附近的路人拨打了110和120,很快,唐梓幸被抬到了担架上。唐梓幸直直地盯着血泊中的何文正,围着他身边的救护人员无力地摇了摇头。
医院里,唐梓幸的父母先后赶来,得知唐梓幸左腿以下的部位需要进行紧急截肢后,掩面痛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后,两个人开始指责对方,说都是对方没看好儿子才出了事,指责对方不够关心儿子。争吵声越来越大,医生开口劝了两次都没劝下来。
直至唐梓幸从手术室中出来,被推到病房里,唐梓幸的父母仍然在争吵当中。
唐梓幸躺在床上,感觉那熟悉的争吵声越来越刺耳,忍不住大声喊道:“不要吵了!能不能不要再吵了!我还有命,我还活着!可是何老师……”唐梓幸的声音开始哽咽,眼泪流了下来。
唐梓幸的父母停止了争吵,背对着对方,都不再说话。
林秀清在家中准备着晚饭,等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回家。突然,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林秀清擦了擦手,拿起了话筒。
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的消息后,林秀清瞬间脸色煞白,喃喃道:“文正……不可以……你不可以!”哭喊着直直地跌在地上。
何景杨刚回到家门口,看见林秀清跌坐在地上,连忙上去扶了扶,问妈妈怎么了。
林秀清看了看何景杨关切的脸,只是继续哭着,没说什么话。她不忍心啊,她怎么忍心对一个孩子,说出那么可怕的话?
何景杨的心里有点慌了,扶着林秀清的手有点颤抖,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妈妈……怎么了……妈妈?”
林秀清还是没有说话,眼泪汹涌地流着。林秀清用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深呼一口气后,在何景杨的搀扶下挣扎地站起身来,带何景杨到医院去。
到太平间里,林秀清松开了何景杨的手,独自走向了那张盖着白布的床。林秀清颤抖的手,掀开了那张白布,露出了何文正满是血迹的遗体。
林秀清痛哭起来,对着何文正的遗体大喊道:“文正……文正,我们还没有一起到白头啊,你怎么可以违背我们的誓言,你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我,你怎么可以……”
身后的何景杨脸色煞白,在路上,他隐约猜到是父亲出事了,但他以为父亲只是受伤了或生病了,他没有想到父亲会突然死去,还是以这样的模样……
林秀清的哭声在太平间回荡了很久,何景杨只是呆呆地站着,甚至不敢走近两步看看。
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大雪没有降临这座位于南方的城市,但林秀清与何景杨心中,都是一潭冰凉刺骨的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