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春雨愈下愈大,伴随着阵阵闷雷,天上扯出的电光照亮整片土地。
卞叔带着斗笠从府门眼内追上来,手里拿着蓑衣跟斗笠,口中高喊,“郎君,你先把这个穿上!”
田嫂牵着雪驹走到门前,忧心忡忡,“郎君,马我给你牵来了。”
褚玉解着手上缠绕着的绷带,身后卞叔帮忙披着蓑衣,系好前面的绳子,她接过斗笠随意罩在头上,顾不得手上的疼,翻身上马,回头叮嘱道:“若是少夫人回来了,跟他说明我的情况,若是天亮他还未曾回来,劳烦去现场看一看。”
“记下了,记下了。”
宋川平在前面催促道:“将军,快些罢,我怕去晚了,老耿他们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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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里有人因为将士待遇问题加上有时候物资补给跟不上,导致今年的军中银钱紧缺,贾敬同被宋川平命人关在了军营的牢营中,跟他一块的还有几名想要逃跑的将士。
耿狄秋亲自带人看守他们,有年轻气盛的小将最是看不惯他们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不由言语嘲讽。
“当初还信誓旦旦想要投身军营,保家卫国,如今不过是下了场大雨,屋子漏点水,望山那边情况不明,你们留守军营,不想着为将军分忧,反倒是自己先做起逃兵了。”
贾敬同家道殷实,祖辈上一直从事经商,到他这一代已经累积了两代的积蓄,可他天生不喜经商,一心想入仕,大展宏图,怎料他三年五考屡次不中。
当今圣上对朝中官员任命更是对吏部下了死命令,只从科考选拔,或是地方州府推举任命,但被推举的人都要经过地方百姓考察是否真的有这个能力,不允许花钱买官的行为出现。
文官不行,只有武官这一出路,但现在四下太平,除了遥远的望山城,哪里还有仗打,他一年前来到望山城,仗着自己懂点一招半式,初次投到赤霄军麾下,就落得了巡逻小队的队长一职。
如今一年过去,唯一能打仗的地方都消停了,他想建功立业的心更加无处安放,到头来他也才是个小卒。
况且边关待遇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好,熬了一年的苦日子,今夜若是漏雨尚能接受,谁能想到不是在战场上,就连驻守巡查个边界线,都要被埋,山体坍塌扯断了他心里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
现在弦断了,他困苦自己人生不得意,从小锦衣玉食的他,志向远大,他想要的身份,不会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
如今想离开,他不过是再去寻找别的出路,却被人说成逃兵,心中更加烦躁他人不懂自己宏图之志。
“人各有志,我现在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受苦受难,早先说的来去自如,为何如今我想走却走不得?”
贾敬同心中烦闷,踹了一脚旁边的矮桌,年久失修的老木桌顿时七零八落散在地上,潮湿昏暗的牢里,尚能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外面闷雷滚滚。
他的举动无疑是打碎如今坚守边关将士那份摇摇欲坠地手,将掩埋在心底的情绪撕裂出来,犹如枯柴瞬间被烈火点燃。
守在外面的将士暴躁如雷,“贾敬同!你这什么意思!”
“我记得当初是你说不在乎军营条件如何,现在将军受了伤你却趁着将军不在煽风点火!”
“我看他从一开始压根就打算诚心留在这里,一个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哪会来这军营里过苦日子!”
“说得对,军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撺掇他人跟你一起离开,你们不像大齐人,倒像是对面蛮子派来的内鬼!”
关在里面的小卒心中本就有怨怼,他们来的时间确实不长,军中日子不好过他们自是知晓,可如今熬不下去,想走却被说成细作。
“怎么着,我们今天就是想离开了,你们还想打人不成?”
“对!我们就是想离开怎么了,将军尚未发话,你们就把我们关在这里,让外面的兄弟们听听,你们是如何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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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军营,褚玉下马喊住宋川平。
“宋副将,你且先跟我说说关起来的共有几人,分别是何人,军功如何?”
宋川平急忙点头,他身为军中副将,平常少不了跟将士打交道,同时也是除了赵临川之外最是熟悉将士的人。
常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今夜的事来得突然,她只能随机应变。
匆匆步履踏过积水,朝着牢房走去。
“将军自家大宅院尚在望山城,他不用住这些破烂营帐他自是不担心,你们赶着给他当牛做马!”
褚玉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话让人觉得心里不舒坦。
赵临川十岁独自来到这军营中,九年的时间,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听着觉得心寒,若是赵临川自己听到了,心中酸涩不必她少。
他的付出在这一刻好像变得理所应当,靠着自己本事挣来的功劳,如今还得被人记上一笔,贪图享受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