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叔……祖?!”
她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目光在我和梅捻霜之间几度流转,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前,前辈有礼。”
梅捻霜‘扑哧’一声笑了。“成双啊,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是怎么认识我师叔祖的?”
我在她那句‘前辈’声里又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们昨日在酒楼有同桌之缘——易姑娘是宴国哪里人?”
“……长安,京城人。”
她还未回过神来,答得有些磕磕巴巴。梅捻霜引她坐下,大概想要缓和尴尬,便问:“你大哥呢?”
“来了,在前面和忆信大哥说话……前辈恕罪,我们都不知道……”她忽然又皱眉,像是想起什么,“可是昨天忆信大哥也在,他怎么也……”
她一脸迷惑,却是十足的天真烂漫之意。
——我忽而想起往事。
那年我和一行人奔波足有三月终于找到水骨所要的灵药露染黄花,然后马不停蹄送往宴国宫中,一路充满了担忧和对前途的迷茫,身边一位老将军更是自始至终愁眉紧锁——直到我们到达皇宫,水骨着手为宴危弦诊治并且告诉我们把握颇大后,他才稍稍松懈下来。
我趁机与他交谈,问他可有子女,他答曰有,一子关叠,一女成双。
我笑:“儿女双全,将军好福气。”
此话说完,我便收获了自初见这位将军以来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给我的第一次微笑。要知道即便在我承诺宴危弦定会寻得神医灵药的时候,他也不曾对我有过笑容。
宴危弦愈后与我闲谈,我才知老将军因为早年与爱人分离,留下终生刻骨之痛,后来娶妻生子也难忘前尘,但当妻子也病逝后,他才顿觉此生前后辜负两位全心待他的女子,本就投身战场的他于是更加冷如冰霜,只有提到一双子女时才稍融心中寒意。
想及此我便微笑:“原来你是易砚老将军的千金。”易成双一下子愣了,张着嘴眨了好几番眼睛,我接着说:“你可以不用叫我前辈,我和你大哥同岁,你方才叫我姐姐就很好。”
她反应过来,顿时绽开了大大的笑容,也拾回了方才的活波,迫不及待问:“姐姐你认识我爹爹?什么时候?我从来没有听爹爹他提起过呀?”
梅捻霜对她立刻改口有几分忍俊不禁,也问道:“易老将军早已赋闲深居,师叔祖怎么会认识的?”
我心道你家师叔祖我认识的人可多了。“有过数面之缘,他老人家近来好吗?”
“好!爹爹很好,对了姐姐,还不知道……”
外间忽然一阵嘈杂,接着几个满面笑容的年轻妇女匆匆跑进了屋,欢天喜地齐声道:“吉时到啦!”
嗯,无论易成双不知道的是什么,都不比吉时已到来得重要。
屋里眨眼间便涌进了无数忙忙碌碌的大丫鬟小媳妇,还有两位端庄持重的老妇人,紧张有序之间我和易成双十分自然地退到了一边,眼看着她们万分小心地最后查看新娘的妆容钗髻并喜服环佩,又取出一柄上绘着大红牡丹的丝绢湘竹团扇,郑重其事地交于梅捻霜手中,接着两位‘全福’人便握着她的手说起了成段的祝福之言,大意便是夫妻和顺,后嗣绵延,家宅合欢,永保百年。
易成双显是不曾见过如此阵仗,一直在我身边大气也不敢出,我却忽而心内微动,似有感触。
一切礼俗都完成之后,我上前在梅捻霜耳边轻声道:“捻霜,师父送你的紫玉呢?”
她神色微凝,看了看我,起身自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青瓷盒。
我拿出手串拢在了她纤细的腕间,复又握了握她的手:“敬酒的时候我不便相陪,自己注意点。但也不必忧心,我们都在你们身边。”
她一时眸光闪动,似有细碎光泽。
喜娘终于扶起了梅捻霜,嘱咐她执扇遮面,留心脚下。我随即跟上,这一切是如此美好,绝不能有一丝轻怠。
易成双却不能跟随,悄悄跟我说:“姐姐,我先去宾客席了。”
我点头,眼光不离开二步外的梅捻霜。
新娘子一亮相便引发了山呼般的喧哗,我侧目看了看,今日人众身份复杂,不便主次设席,师兄在右侧第一席,独自安然静坐。
喜娘搀扶着梅捻霜步入新人主位,我在她身后,方无红早已站立前方等候,即便眼里早被爱人的身影占据,却仍向我轻点了点头。这里四处都有精壮弟子安守,即便真有人想闯进来,也并非易事。
我了然,一旁的梅忆信走近,低声道:“师叔祖这边请。”我看了他一眼,他垂了眼帘,又道:“昨日在酒楼,请恕弟子不敬。”
我一笑,一边移步一边轻声说:“别在意,我也不知道你是梅家人。”我在后面不起眼的一处席上入座,并没有人察觉异常,远远与师兄对视一眼,他朝我微微笑了一笑。
婚礼正式开始,梅津亭与方无红依次发言,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