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血月高悬。
疾风呜咽,卷着漫山遍野的黄土在寺庙的庭院中肆虐。塞满香灰的四脚方樽香炉上插满了正在燃烧的香,风一吹,满目映入一片猩红。
院中菩提树上飘着的祈福红绸随风乱舞,看不清写了什么,只觉得是密密麻麻的黑虫子在蠕动。
“血月高悬,这一世终究还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我的生命吗?”像这样的红月异象,死于非命,洛清羽已经体验麻木了。
从第一次的手忙脚乱、惊恐万分,到如今的无可奈何,她知道自己无力去改变既定的命运,但还是躲在枯木后面,祈求千分之一的希望。
“有人买你的命。” 一壮年和尚手持佛珠,满口黄牙,面露凶相,说话间就来到她跟前。
“还真是孜孜不倦,每一世费劲心思找到我,再杀了我。也好,最后一次了。给个痛快吧!”
她已经不在乎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了,十八次的宿命轮回,也该结束了。
可和尚再没了动静,连庭中的菩提树都停止了“簌簌”声。
洛清羽睁开眼睛时,看见身穿墨色长袍的男人掐着和尚的脖子,将他狠狠拍在大雄宝殿门前的柱子上。
“是他!”
男人是琅琊山下一间茶楼的老板。
“清风明月楼”正如老板本人:清风朗月,风度翩翩。
茶楼开业时,洛清羽仅凭隔着一层玻璃看见那挺拔身影和俊朗的容颜,就让对此魂牵梦萦,夜不能寐!
追着他前前后后跑了半个月,洛清羽终于在微信得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她一直在反思是不是自己表白的态度不够诚恳。
“原来不是不够诚恳,是努力错了方向。”洛清羽缩在角落,估摸着男人绝非等闲。
他手中的折扇在红月下也隐隐泛着杀戮的血色,折扇摇啊摇,风越来越急,山雨欲来……
男人挥扇之间,寺院的墙皮脱落,遍地瓦砾碎片,红绸散尽,漫山香灰。和尚手中佛珠断裂,洛清羽借着寺前的烛火才看清滚落在地上的是一颗颗婴儿的头骨。
烟灰弥漫之间,可见他快步来到和尚眼前,一手握着扇子,一手又卡住和尚的脖子,和尚顿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你是曹……”话未尽,只听“咔嚓”一声,和尚脑袋滚落到地上,嘴角漫出汩汩黑血。
夜色中,男人擦拭着手上的鲜血,坐在寺庙前的台阶上远远地注视着她。
洛清羽没想到他真的会来赴约,当然也没有想到山上会有个等着取她性命的、凶神恶煞的鬼。
更加没想到自己追了半个月的男人竟有此等让自己绝处逢生的能力。
“大师!”洛清羽踉踉跄跄跑过来,却跌在地上,蹭破皮流了血的手不顾一切地抓紧男人的白衬衫,“大师!你是捉鬼的大师对不对?”
“你竟然能看见恶鬼?”他想擦干净手上的血迹,但是怎么擦,掌纹里渗进去的血还是擦不干净,手掌被搓得通红。
“既然你看见了,想必看出我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你口中清风明月那般的儿郎。看见这样的我,你还敢说心悦我,还要纠缠我吗?”
洛清羽在人间苟了十八世,每一世都死于非命。她不想再回无尽世那个鬼地方去了,没想到这辈子能碰到个捉鬼通灵的大师。
抓住他!抱大腿!求庇护!
她澄澈无邪的双眼,装得那般楚楚可怜:“大师捉鬼惩凶,为民除害,更爱了!”
洛清羽面对美色脑子转得飞快,心想: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就是掐死一只恶鬼吗?你这张脸,这身本事,别说掐死的是恶鬼,你是恶鬼也没关系。
男人一双看尽天下众鬼的眼中头一次露出震惊不解的目光,“你确定吗?”
“大师,你……别杀我……就行。”她喏喏道,慢慢松开了抓住他的手,“你不会杀我的吧?”
男人对于她蹭在身上的血迹和污渍倒不是很在意,只整理好了被抓得凌乱的衣衫,说道:“那可不一定。”
毕竟他可不是什么捉鬼惩凶,为民除害的大师!
“那就跟我走吧。”他目光冷冷,手却扶起了她。
“去哪儿?”她问。
“阎罗殿。”
可洛清羽认得车行的方向是城郊山区的采石场,越往山里开,她越觉得浑身寒凉。
这所废弃的采石场常年闹鬼,数年间失踪了好多工人,至今下落不明,而近日附近工厂的女工也频频失踪。
才脱虎穴又入狼窝。洛清羽尤为痛恨自己的见色起意,胡乱抱大腿。
“莫非他……是想把我提到这里来杀?”本就摔了一跤成了半个残废,下车后又踩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往前挪动,她走的每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
“听说这里经常闹鬼,怪阴森的。”
“怕了?”他语气中好似有嘲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