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留下朱兆,还说是怜惜他尽心伺主。这与当年皇帝杀光殷氏成年族人后一样,留下几个年幼者养在宫里,养着可不是仅仅为了给他们一条生路,多半是用来利用的。
到了这个地步,殷贵妃除了剩下对三个子女的担忧,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她平静地问:“现如今司马家情况如何?”
“司马祁被撤巨渡节度使官职,如今被禁在陶和长公主府,两日前,其次子司马清焕与吴岩一起被关进刑部大牢待审,长子司马清庭本在西凉节度使杨褊麾下任副将,如今也被剥职命速速押解回京待审。”
“今日你见过宣益公主么?”
“见过。昨夜娘娘昏迷时,宣益公主与太悦公主在馨华殿守了一夜,今日卯初才离开。”见殷贵妃还望着他,又道,“公主看上去很平和,只是有些疲惫。”
她不想再说话,过了一会儿,熟悉的呕吐又袭来,在朱兆的伺候下,才独自一人躺在榻上昏昏睡去,只小半个时辰就被恶梦惊醒。
此时,朱兆已经退出殿外,由两个值夜司设宫女守在殿内。殷贵妃惊醒后发出的声响,引起一位司设宫女掌灯前来查看,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声声恐怖的“啊啊”声,这声音发自惊醒后的殷贵妃之口。
她徒觉毛骨悚然,但职责所在也不敢怠慢,还是硬着头皮朝榻上的殷贵妃靠近,见殷贵妃面色苍白,紧闭双眼,嘶叫了两声又昏睡过去了。
这十几日,宫女习惯了殷贵妃的不正常,此时也定住了神魂,平复心绪后为殷贵妃掖好锦被,便托着白瓷灯缓缓朝寝宫外面的偏殿走去,那里有她值班时的起居物什。
经过刚才的惊吓,她也不敢熄灯就寝。
夜入子正,梅雨时节,阴晴不定,一会儿,外面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满树的飞絮乱入殿内。灯时时被吹灭,她只好抹黑关好门窗,躺下,眼睛半闭半张,辗转反侧间,才朝离自己最近的窗户看了一眼,迷迷糊糊中见窗户外面有两个跳动的人影,又倏忽不见,她在惊悚间发出“哎呀”之声,然后就昏死过去。
有其他宫女闻声走来查看,采取急救措施唤醒她。只见那宫女一睁开眼睛,就面呈恐惧,手指着窗户外面,语无伦次,“有……两个鬼……两个……”
朱兆进来了,连忙下令封住那司设宫女的嘴巴,警告她不许胡言乱语,并将她关进一个屋子里。司设宫女不堪压抑,只觉自己是在不能在这到处充斥鬼魅的地方待下去,在心智不明之际竟然于次日爬出窗户跑到了内侍省。显然她是自寻找死,内侍省以妖言惑众罪,杖杀!
第二天,殷贵妃醒来,夜里发生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她神魂震惊!内侍省杖杀司设宫女不过是杀鸡儆猴,不许未禧宫内再有谣言传出去——但是,在她的心里那不是谣言,闹鬼的事她不久就经历了,和那宫女一样,半夜看到窗户外面有两个跳动的人影晃动,又倏忽不见……
六月二十七日,夜晚,清正殿御书房里,烛火煌煌,皇帝坐在书案前,眼睛直直地看着古吉,才因愤怒将茶具等物件拂袖甩到地上,绿色缝线的地砖上碎了一地的瓷片,和着水汁正泛着点点星光。
外面,气热,和晴。季节没有因笼罩在皇城内外的人事阴霾,而丢却本该有的爽利和舒适,轻风吹拂过每座殿宇的墙檐壁柱,摇曳的树枝在夜空下轻盈晃动,散发出一阵阵淡淡的木香。
只听皇帝言辞尖锐:“你可知,贵妃还有何谋算?”
“贵妃曾说只要四位皇子死了,十皇子被立储才会有希望,因此让赵驸马煽动黄甫氏、贺氏、顾氏营救三位皇子,若陛下杀了三位皇子,太子就再也没翻身的机会……”
古吉说到这里,拿眼觑了皇帝一眼,又胆怯道:“贵妃这个计划是单独和赵驸马商议……奴婢……没有参与。”他作为细作,没有觉察到紧要的事,算是失职。
而他有难言之隐。就在太子被圈禁东宫、三位皇子下狱后,古吉揣度出皇帝的心思曾力阻殷贵妃不要再下狠手,但殷贵妃执意斩草除根,同时相关阴谋不再向古吉透露,使得古吉怀疑殷贵妃可能发现,他是皇帝派在她身边的细作。
此刻向皇帝陈情,猛然想起这些经过,实际上全是皇帝在纵容殷贵妃去做,否则殷贵妃怎会如此轻易谋害太子等人。想到这里古吉暗暗吸了口凉气。
自古权利争斗从来没有父子兄弟夫妻,只有权利利好、成王败寇,过去皇帝和沪王兆霖如此,今日皇帝和太子及三位皇子如此,来日又将是皇帝与他宠爱了二十年的殷贵妃如此,甚至皇帝和未来的新太子也会如此……
无情最是帝王家。尽管他作为皇帝安排在殷贵妃身边的细作,参与了未禧宫事件并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那不过是奉了皇帝的旨意,对于他自身来说却是不忍。不由想起活着却身心残缺的清王睿,一直低调处事的穆王询,他们残废了、被冷待了,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而陈昶作为殷贵妃争夺权力的棋子,其实是最可悲的!
皇帝登基前后,先诛杀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