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打开卧室门。
舟清河正趴在我的书桌上午睡。
夏日午后的阳光穿过重重绿叶,漏下细碎的光点打在他棱角已经开始分明的侧脸上,还有点好看。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一串串看不懂的代码,和还在跳动的光标,一时间有些恍惚。
如果于先生的话全是真的,那舟清河如今就是一落魄少爷,豪门弃婿。上一秒还过着养尊处优众星捧月的生活,下一秒就只能向我祈求买碗泡面,这落差之大,令人惊叹。他心态也真是够好的,能立马投入到996/007的码农生活。
“唔……大姐,你回来啦。”
我给他脑袋一拳。
呵呵,就该让资产阶级分子天天007,让他们体验一下真真正正的福报。心疼资本家的无产阶级才是最贱的。
“大姐,你干嘛又打我?”他捂着后脑勺转头看我,委屈地控诉道。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直接叫我名字,别喊我大姐!”
“哦。林风,你干嘛又打我?”
“我问你,你那手表是不是你未婚妻送你的?”
“是,是啊。”他有些不知所措,转过身去胡乱敲击着键盘。
“你未婚妻的外公都找上门了,他们要你归还那只手表。”
“然后呢?”他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
“然后就是还了手表,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质押给我。”
他略带慌张地起身面向我,眼底还残存一点不知道是因为我打疼了的,还是因刚睡醒的泪光,“没有了?他们……没有让我回去?她,没有说点什么吗?”
“你是说大小姐啊,她说希望看看你有多惨,我就描述了一下你如今的境况。”
舟清河听罢,垂下了眼睫,扯出一丝苦笑。
我拍了拍他的肩,“少年,别被虚假的情情爱爱和虚幻的荣华富贵迷了眼。请睁开眼睛看看你现在的处境,你现在该做的,是努力赚钱读书。而不是留恋从前种种。”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我留下一句谨言,走出卧室关上门,给他一个独立的空间,让他好好静静。
我才不管别人的爱恨情仇,和舟清河究竟是不是渣男。他只是个租客而已,按时付清伙食费和房租费就可以了。
———
还了手表后,日子总算归于平静。
我趁着暑假多打几份工,给自己也给妹妹多攒点学费。
舟清河那边的工作也进展得很顺利。他好像很会写代码,没过几天就给了我十六万,说是这个月的房租,又说伙食费再等他两天,两天过后他就又有一笔进账了。
这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吗?
就我这离市中心一百里的老破小的一间卧室,一个月租金能到十六万?
他说他上网查了,房租一个月十六万是很合理的价格,他并不是冤大头和傻白甜。
我问他在哪里查的。
他指着我破碎的电脑屏幕说,这个网站。
我一看,把我逗笑了。
这是帝都高档小区大平层的价格!
我扯过他的后衣领,指着“地区”那一栏给他看,让他试着输入本市本区域。点击确认键后,赫然跳出一堆700元、800元的租房信息。
又歪过头去对他说:“而且这些都是整租,你租一间房,大概只要350或400元。懂了吗,大少爷?”
舟清河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
这天晚上,我打工的奶茶店老板说他老婆提前生产了,他要赶紧去医院,就让我们提前下了班。
我走在回家的大街上,五光十色灿若繁星的城市夜景,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群,宾客如云人声鼎沸的餐厅、以及川流不息震耳欲聋的车流,明明是多么热闹繁荣的场景,我却觉出了孤独。
趴在人行天桥的栏杆上,独自感受夏日雨后难得的凉风。
虽说享受孤独也是人生一大美事,犹如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轻松,可若孤独到心空,就很不是滋味儿了。
给妹妹打个电话吧。未接通。
那给发小何苗打个电话吧。何苗说别烦她,她正卧底在一家娱乐会所,我打电话过去容易露馅。好滴,绝不干扰人民警察工作。
嗯……那我还能联系谁?他吗?
他会接吗?多伦多现在应该是早晨七点,按照他的日常习惯,此时他大约会在家附近的公园晨跑。他应该不会接吧,前段时间他刚在推特上晒了和新女友的同居合照,说不定,现在还在床上呢。
可笑,活了20年,竟然连孤独时可以随便联系的好友都没有。林风啊林风,你活得也太失败了。
———
突然手机震动了,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什么推销电话,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