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十五不满的喊了一声,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殷野王一挥手打断了,只能不甘的又瞪了贝锦仪一眼住了嘴。
“我没事,你放心吧,”殷野王邹了邹眉头,对贝锦仪淡淡的说道“你先去休息吧,不用想太多,有他们俩在就行了,再说等会阿宁就回来了……”
贝锦仪身子颤了颤,本来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再也兜不住,沿着她的脸颊滚滚落了下来,刚才殷十五那番刻意羞辱她都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可是此时殷野王只是语气浅浅的很平淡的说出的话来,却让她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那言语中的未尽之言分明就是怕凤宁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他叫她回去,语气疏离淡漠的好像他们本就是陌生人。
不对,他们的确是陌生人没错,是她自以为是的觉得他们来自同一处便会被另眼相看,事实证明他不在乎的,他不在乎她,哪怕一丁点一丝丝,他都不在乎,事实证明她永远都是在自取其辱,即使凤宁和别人在一起了,他的心里也不会有一丝一毫其他人。那一天他会救她,只是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而已,就算是其他人,他也会义无反顾的救。她应该是最明白的不是吗,前世,他把她骂的狗血淋头,却转过身便为她在聆讯会上说话,帮她保住了医生执照。与任何人都无关,他看事情只是觉得他这样做是对的,应该这样做便就去做了。
殷野王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刺在她心里却让她觉得比风刀雪剑更冷更狠,她哭着跑了出去,只扔下一句“那你好好保重”和凤宁正好一进一出打了个照面。她拎着药匣子,她从房间里跑出来,差一点撞到她,她脚步顿了一下,飞快的看了一眼凤宁,眼睛红红的,满脸泪水,然后快速低下头从她身边跑开了,害怕看到她异样的眼光,无论是同情还是担忧,都不是她能承受的了,她已经被遍体鳞伤,不想让这最后卑微的尊严破碎掉,只能快速的跑开了。
凤宁不明所以,她对这个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贝锦仪根本不认识,所以更说不上了解。她有些担忧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从殷野王的房间里哭着跑出来了,难道殷野王又欺负人了?但是也不对,殷野王虽然看着脾气不好,可是怎么也不可能故意去欺负一个小女孩儿。她想不明白,只能低声吩咐风衍悔找个人去跟着她,参合庄这里很大,机关遍地,现在是特殊时期,别迷了路再出了什么危险。凤宁倒是觉得她是被她和殷野王连累的,否则她本来该跟着殷梨亭和纪晓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了,怎么会陷入这件事情里,倒是对她多了几分关心。
推开门,那边殷十五和殷一正在给殷野王处理伤口,看到凤宁进来,两人全都站了起来站在一边,凤宁随意的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把药匣子放在桌上,自己走到床边接手了殷十五的工作。
殷野王此时袒着上身,凤宁和他相对坐着倒也没有什么太不好意思,毕竟他们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上辈子她在警校受训的时候,那些男孩子大太阳下光着膀子被魔鬼教官驱赶着高强度训练的时候见的多了,殷天野玩自由搏击的,也经常是裸着上身挂着一条毛巾,他们出海在游艇上晒太阳也是都是泳装。她跟他太熟悉了,两个人住一个屋檐下那么多年,对方什么邋遢又不修边幅的鬼样子没见过?所以她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想法和必要,可是没有不好意思并不代表她此时内心毫无波澜。
杭罗手绢蘸着烈酒仔细清过创口,上好的金疮药倒在干净的绷带上,敷药、包扎,全程凤宁默默无语,一句话都没有说,却仿佛恍如隔世。
殷野王遍体鳞伤,浑身鞭痕交错,看着可怖但都是些皮肉伤,最严重的是当胸那一剑,但好在也没有伤到肺腑。相比起这些,他还是活生生的坐在她面前,之前看到他被慕容凤安的人架着拖出来的时候,噩梦中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恍如实质的扼住了她的咽喉,如今再看他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就在她面前,她的内心除了欣慰还有难以言说的酸楚。
她心中百感交集,回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很多,他们曾经也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也曾经共患难,共进退,甚至共生死。可是人为什么要长大呢,复杂的感情让她矛盾痛苦,她试图挣扎过,选择过,可是最后一切都抵不过自己的心。感情果然是这世上最毒的东西,它能让一切失控,让人迷茫、痛苦、挣扎、矛盾,可最后依然心甘情愿的沉沦不愿清醒,只因为那掺杂着苦涩中的甜是那么的让人上瘾,明知染血带刀,依旧甘之如饴一饮而尽。
殷野王有他放不开的,她也有她放不开的。
明知道她不可能对他的期待有任何回应,她依然做不到对他干干净净潇潇洒洒的一刀两断,即使他们之前如何不愉快,就像殷野王说的,他们始终是从小一起相互扶持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们可以为彼此豁出去命去给对方挡枪挡刀、百死不悔。她有些难过他们之间终究掺杂了太多,不复儿时单纯的快乐,可是即使这份感情蒙上了太多杂质,当拂去这些尘埃的时候,被隐藏起来的深情依然熠熠生辉。
凤宁看着殷野王心口那道伤口出神,她没留意一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