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抖,“陆还凛,你怎么了?”
她在他身边放下那张坏掉的凳子,一坐上去,凳子就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手腕间冰凉的锁魂扣偶然敲击在椅背上,发出一声清凌脆响。
她凑上前去,都来不及去擦他脸上的血,只是用力扒着他的手臂,终于将他的手从背后抽了出来。
下一秒,她姜绾死死的看着这只手,眼泪倔强的不敢流下。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握剑的时候总是凌厉到动人。
可是此刻,这只手却已经被鲜血染成了一副血淋淋的画。
陆还凛握着一块碎裂的血肉,左胸克制不住的疼痛让他的额角青筋凸起,苍白的脸上血汗交织,紧抿的唇线却完全剖白了他已经到达极限的隐忍。
姜绾伸手捂着他的心口,眼神呆愣,梦呓一般质问道:“陆还凛,为什么?”
陆还凛想对她笑,但是无法,所以他只是急促的喘气,眼神里带着一种疼痛到麻木的温柔。
“糯糯,你在不周山说爱我,我听见了。既然如此,糯糯这辈子就只爱我一个人,好不好?”
他可以不在乎她上一世的事,只要她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
她曾经指责他无端极致的占有欲,他本不想承认,因为他觉得那明明是因为爱,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她说的很对,因为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是极度想要将她占为私有,在这一点上,她早已看清了他。
姜绾耳中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眼里只有他不断流血的胸膛,在他身边伏着身子抬头哀喊,“陆还凛我问你为什么,你回答我啊?”
陆还凛眸如泼墨,嘴唇弯的青涩,说出来的话全是抱歉。
“糯糯,对不起,七杀剑魂反噬,我太疼了,有些受不住。若我不死,七杀剑魂仍会毁天灭地。”
他的剑心因为制作锁魂扣而不再完整,在吞噬七杀剑魂的初始就已经被七杀剑魂反噬,如今返还给他的只有蚀骨刻心的疼痛。
从不喊疼的人喊了疼,是真的疼到了极限。
姜绾的泪在眼眶中泛滥,眼前的繁花逐渐模糊,只剩下一片融成一团的粉紫色,耳间倏忽阵阵轰鸣,她心冷到底,却仍然不死心的开口,“陆还凛,你不是说你是死不了的?”
她按不住他心口的血,徒劳的在他心口拍上一只蛊,不够,就再拍。
要她怎么相信他会死?
他明明那么强,他明明说他死不了,他明明……
陆还凛一手死死握紧扶手,用力到细长的手指泛白,青筋凸起,可握着血肉的那只手却在微不可查的颤抖。
他闭着眼急促呼吸,下颚线极度紧绷,疼痛到缄默。
良久,他睁开眼,费力的转头看她,清冽的声音让夏风都变得温柔。
“我自尽就可以死。”
下一瞬,他从血肉中挖出自己的元丹拍入她的身体,然后猛然捏碎了手中的心脏,连一句痛苦的呻/吟都没有,整个人瞬间卸力,沉沉跌靠在椅背上,甫一仰起头,就彻底闭上了眼睛。
呼吸断了。
糯糯,那些轻飘飘的释怀都是我骗你的。
我死了,你就能一辈子只看到我一个人,再也无法注视别人。
这才是真的。
那一瞬间,姜绾呆滞,茫然,心间只有空空荡荡一片冰冷。
一片雪花点缀在他的嘴唇,然后是鼻尖,再是睫毛,喉结,造化钟神秀一般的侧脸苍白如纸,发丝随着他仰起的头垂落在椅背,雪花融在发白的发间,霎时隐匿无踪。
“哐当——”
锁魂扣的主人死了,锁魂扣自然会碎,姜绾低头,腕间那一抹冰凉碎裂坠落,只见神石匝地,昆山玉碎。
他向来干脆利落,连死都是如此。
这一刻,姜绾脑海中骤然涌入许多回忆,它们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最后又归于一片空茫。
“见铮,我知道你的名字是这样写了。”
“糯糯,你是否愿意?”
“夫君又受伤了,糯糯好心疼。”
“以后不会再受伤。”
“糯糯好想夫君……”
“你先前说过,今日是你的生辰。”
“姜绾,你欠我太多。若你敢死,我这辈子都不会罢休。”
“不爱我,当初为什么替我挡剑?”
……
哦,是那个唯一记得她生辰的陆还凛啊。
她怎么能忘了他呢……
挡剑,情蛊,夫妻,死亡,心动,他神识分裂,却走遍伽罗黑海,只为将她的每一寸收回身边。
三十三年倏忽过,回归此刻,雪花轻轻落在她的肩头,细细密密的冷意翻来覆去撞击她的心脏,让她头痛欲裂。
原来无论遇见他多少次,哪怕是从头来过,她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