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卧躺着一个穿着黑色晨衣的男人,肩上披着一件白牦毛皮。这是小秋很多年前到天山那边玩时用收集来的白牦牛毛做的。
对于凡间那些猎到狐啊貂啊动不动就扒皮制裘的,小秋向来深恶痛绝,首先扒的可是她同族们的皮啊!其次虽然皮毛的确可以帮助凡人那小身躯保暖,这点小秋可以理解,但是比起用绵羊或者牦牛这些剃了毛还能长而且长得嘎嘎快的毛,凡人们还总要.杀.口.扒.皮地猎.杀.那些不但皮毛不如绵羊牦牛暖和,还极富灵性的兽类。一想到这些生灵被痛.苦.地.杀.害甚至.死.无全.尸,而作恶的人确披着它们的身体若无其事地快活逍遥,往往在凡界看到这些坏人,小秋都会毫不手软地给他们剃个光头。然后就会听到坏人们哭喊着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有什么的,比起那些狐貂们一命就呜呼了好多了,小秋又没要了他们的命。
而这件牦衣便是小秋亲手缝制的。明明很容易做啊,而且自家爹爹都总穿。
男人散着一帘长发,一手托在头上,一双及其妖异美艳的眼睛里映出小秋的身影。
小秋早早跑到榻边坐下,“爹爹!”
妖主的嘴角勾起笑意,启唇道:“不是说不来吗?”这是又没按捺住?
小秋嘻嘻,“不行,太想爹爹了。”
妖主嗤笑,“花言巧语。”眼角却没藏住深深的笑意,“听银屉说,你帮着招了几个资质颇高的新兵?”
银屉就坐在不远的藤椅上,连忙端起热茶装作认真品茗。
小秋微微语塞,“没有,我只是给那几个小孩找了安定的居所,适好这几个孩子的资质很好,便向银屉提了一嘴,主要还是少将军慧眼识人。”
妖主眼里满是疼爱,抚了抚小秋鬓边的碎发,“可用过早膳了?”
小秋固然想快点去打探檀泽有没有来,但她和右右一大早过来,差点连脸都没洗,再加上爹爹问话,这顿早膳必少不了小秋爱吃的菜品,于是答道:“未曾。”
银屉闻言,放下杯子起身道,“在下先去为主上和少主吩咐准备早膳。”便走出帐外。
妖主坐直起来,靠在枕木上。看着眼前与自己爱妻七、八分相像的女儿,他微微缓了缓神,叹道:“为爹爹梳头好不好?”
骨梳拂过长发,这是当年颜陌最常用的梳子。
可是六百年了,颜陌。你失踪已经六百年了,为何不辞而别,为何一面也不曾回来看望,又怎能音信全无。
白右右正蹲在主帅帐外的草地上数小草,数到八百七十一根时,一双深灰色的布履踩到了第八百七十二号小草上。右右抬起头来,小脸已然皱成一团,发觉踩了她的小草的正是偶像本像时,她眼睛瞪得像昨天刚吃的灵果,连忙埋下头去。
银屉看着眼前少女本来一副气冲冲要招他理论又突然见鬼似的表情,好笑地陪她蹲下去,“右右?”
对于小秋这位近身的医女,银屉并不十分了解,只依稀听过她的母亲以前是一只兔妖,她的父亲是凡界的一位将军。右右出生那年,她的生父在凡间的一场战争中殉了国,兔母哀求着让妖主带走襁褓中的右右,便自刎殉了情。
从来都说兔子胆子小,但兔母一.死.死.的勇敢,妖界民风向来较为开明,为爱而亡,亦不失是一大佳话。
发觉偶像正在看着自己,右右鼓起勇气,悄悄抬头,“少将军...你踩到小草了...”
刚说完,右右就在心里嘀咕完蛋,她居然批评偶像!
还好偶像没有听清,淡淡问了一句,“什么?”
右右故作镇定,“少将军也在数小草吗?”
话刚出口,右右心里又是一咯噔。白右右你干嘛呢,偶像堂堂一界之将,怎么会和自己一样蹲在地上数小草呢!
尴尬起来,右右连自己都骂。
银屉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却认真的说,“那右右数到多少了?”
右右顿时两眼放光,“八百七十一了!”还有偶像你脚下是第八百七十二!
银屉失笑,“右右真厉害,陪本帅去膳房好不好?”
右右猛点头:“好啊好啊。”
看着眼前娇憨可爱的少女,银屉心里生出无奈而又微微欣慰的复杂情感。虽然小秋平日古灵精怪的,吃不得一点亏,但右右自幼没有家人的照顾,小秋就像她世界里的暖阳,也不知道这暖阳到底多温柔,才能把小小的孤儿照顾到现在仍这么单纯天真。
虽然有些太单纯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