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断断续续,这一阵停后,天空仍然也没有放晴,乌压压的云近得像要堆在宫墙上一样。长平打开窗,暑气扑得冲进来又热又闷。
晚萤道:“公主是要出门吗?”
长平点点头道:“晚萤,你陪我去一趟玄元宫。不需要轿撵,穿好蓑衣雨靴,我们走路过去即可。”晚萤服侍长平穿好蓑衣,备好雨伞便出门了。宫道人不多,只在深积水处疏导,二人一路默不言语,只奔向玄元宫。
玄元宫宫门大开,老远便闻到清净香的香味,小道童清风坐在门口打盹。晚萤一时心起,拿起头发轻轻的拂着清风的仁中,清风忍不住大大的打了个喷嚏,差点撞到门槛上,却是被长平扶住。
清风向长平躬身行礼后看向晚萤道:“谢公主,只是晚萤姐姐又来闹人。”
晚萤弯腰刮了刮清风的鼻子道:“小清风,你又偷懒睡觉。你师父呢?还不叫他出来迎接公主殿下。”
清风打下晚萤的手嘟着嘴道:“才不是呢,我、我我是在修心养神。”他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也红,低下头去不敢看两人。
晚萤还要逗他,长平摇头道:“烦请清风小道长通报一下,长平有事求见国师。”
清风喜欢温柔的长平,很认真的点点头道:“公主,师父正在殿内静坐,请您随我来。”
长平与晚萤随着清风走入正殿,只国师元贺一人坐在蒲团中闭目养神。清净香香烟袅袅,金钟玉磬声音徐徐而来,竟像是把殿外的热浪全部隔绝出去。元贺也不睁眼,只是指了指面前的蒲团示意来人坐下,长平拦住了要开口的晚萤默默地坐到了蒲团上。
片刻后,元贺睁开双眼,看到是长平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他也不掩饰,拂了拂胡须道:“不知是长平公主驾到,请恕元贺不知礼数未能远迎。”
长平回道:“国师不必多礼,是长平冒昧来访。”
元贺道:“不知公主有何事吩咐?”
长平道:“即将远行前路未知,不想被旧事困扰,故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国师。”
元贺微笑道:“公主言重了,元贺必定知无不言。”
长平继续道:“我听母后说,昔日出生时,还是国师帮我取名为长平,意取长久平安,国运顺遂。不知时至今日,国师觉得南华国国运如何?”
元贺未想到长平的问题变得如此犀利,一时倒不好直接回答,便哈哈大笑道:“公主若是求取丹药,元贺丹匣可供随意挑选。若是想祭奠逝者,也可以烧符敲钟。只是这国运气数乃是天道,元贺何德何能敢上窥天意,便是答了也不过一玩笑尔,如何能当得真呢!”
长平并不理元贺的回答,只直视着他继续道:“今年三月,国师说因灾星孛入于北斗,故南华国大旱三年,开法坛大祭一月求雨不成,又说牺牲不足,无法感动上苍,欲大修琼瑶台。更遇岁贡不足,国师便提议贡品可以美女补齐视为人祭更可解天怒。圣旨刚下,暴雨即至,不知天怒是否已解呢?”
元贺看长平说得认真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他入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认真注意过这个长公主,眼前的长平一袭青衣,身形瘦弱并没有宫中诸王子女身上那种富贵之气,但没来由却散发一种让人信服的威严,一双丹凤长眸,如同两丸养在白水银中的黑珠,精气透亮竟似能直射人心。她语调不急不缓,偏又如此咄咄逼人,这几句话实不知意图何在。元贺担心冒然回答便会落下口实,又觉得此时不开口似心中有鬼,这混迹宫内多年的南华国师,一时竟有些坐立难安。他眼光一扫看到旁边呆站着的清风,便有了主意,唤道:“清风,还不上茶。”
清风乖巧地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茶点。
长平并不着急,这位大国师一向深受父王信任,从来都是他在台上洋洋洒洒指点各路达官显贵。此时的尴尬大抵是没想到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公主为何敢于如此追问。也多亏了这个公主身份,让他又怀疑是父王授意。想想自己一念心动也是值得,这便对了,自既已是要离开的人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呢,清净香香火正旺,时间在她这边,她等得起。
待清见上得茶,元贺呈给长平道:“公主身系天下安危之心实让元贺感动。既然看到雨水已至,自然是天怒已解。天怒解后,南华自然是国运昌隆。”
长平品了品手中茶汤,果然好茶清香透气,沁人心脾。再抬眼看到元贺展颜而笑:“既如此,那琼瑶台便不必再大修了吧?”
元贺又是愣住了,仅是为了此事?未名大废周章了。
长平故作欢愉道:“正是了,父王还说我不可随意干涉天道,如今有国师保令在,便是真得不用了。我南华困厄既解,哪里需要去修建这个琼瑶台呢?国师你说呢?”
元贺道:“是,自是不必。”
长平放下茶杯,不由拍手欢快道:“此番可是父王输了,他讲因修建琼瑶台没办法给我治办随行费用。如今琼瑶台不必修建”,那十万两白银便可给与我,到大秦国的开销便一应俱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