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看他,也不言语,只紧抿着唇,悄自红了眼眶。
她素来自若,只有在面对他时才常常失态。
“抱歉……”他总是心软,见不得那双泛红的眸子,忙松手将人扶坐起,给她揉勒红的腕,“我不问了,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
他突然懊悔起自己的心急,不该将那样清冷自持的她逼得退无可退。
他莽莽撞撞地喜欢上她,都未经过她的同意,又凭什么硬要求人家也表明心意。
总归都等了这么些时日,再多等一会儿又能怎样呢?
云舒抽出手,不许他碰,一声不吭地自顾自揉着。她总仗着他的喜欢肆无忌惮,难为他从不厌烦。
“还疼吗?”萧北熠见她一直按着手腕,以为自己弄伤了她,顿时愧疚不已,作势就要喊军医。
“不用,”云舒忙拦住他,无奈轻叹,“我就是大夫。”
她已整理好情绪,如往日一样从容淡然。
萧北熠对此自愧不如,是了,他今日脑子实在不太清醒。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否则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混蛋事儿,于是近乎落荒而逃地翻下床,随口诌个理由:“军中还有事务要处理,我先走了。”
“萧北熠,”她却喊住他,他看不到她的神色,却听得她清醒而又残忍至极地开口,“两个人只凭喜欢是走不到一起的。”
他年少有为又是皇亲贵胄,将来自会封官拜爵,步步高升;可她生来便不喜束缚,宁愿自由散漫漂泊一生。如果不是意外,她二人恐怕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既然不会有结果,那又何必彼此纠缠?
她理智冷静,容不得自己的规划出现半点差池,可萧北熠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她一刀刀凌迟了一样,疼得刻骨。
都没试过,为什么总这般绝情呢?
萧北熠莫名有些委屈,他从来都是被人敬着捧着,哪怕是断腿饱受奚落的那三年,也从未被人这般对待过。
他把整颗心都完完整整地捧给她,可人家非但不要,还往上面狠狠地戳刀子。
偏偏他又对她无计可施,只能像有某种怪癖一样等着盼着,盼她早日对自己袒露心扉。
他就是喜欢她,只喜欢她,非她不可。
简直有病。
萧北熠自嘲地扯扯唇角,顾左右而言他:“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
言罢,他像是生怕她会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头也不回地快步逃出帐篷。哪成想,一跨出门就见了鬼。
帐篷外,以张威为首的一众将士裸着上身,背扛荆条,整整齐齐跪成几排与萧北熠大眼瞪小眼。
“老大,你怎么能从云姑娘帐篷里出来呢!”
张威眼睛本来就大,此时更是瞪成了铜铃,乌溜溜地转着,饱含控诉,显然已把萧北熠当成了趁人之危的采花/贼。
张威的脑子比花连笙还直,萧北熠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一些龌/龊的东西,忙冷声警告:“滚蛋,别给我胡想!”
“嗯嗯。”张威忙不迭点头,宽厚的手掌紧捂着嘴,一副咬死不会说出去的模样。
身后的众位将士也如他一般姿态,只是他们那意味深长地眼神里却分明带着调侃。
萧北熠一阵无语,正欲问他们意欲何为,身后的帘子却忽地被掀开,云舒错愕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诸位这是……要做什么?”
萧北熠按道不妙,忙侧过身子挡住她的视线,顺便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不好看。”
“呦呦呦——”人群一阵起哄,个个皆是睁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看好戏。
“滚蛋!”萧北熠怒骂,不动声色剜了他们一眼,“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该干嘛干嘛去。”
“有事儿,当然有事儿,”张威猛地一拍脑袋,招呼着身后的将士们,扬声高喊,“兄弟们听我指挥,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云舒被捂着眼,看不到真实情况,但也能听到三道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磕头声,一时摸不着头脑:“这是为何啊?”
“云姑娘,之前的事儿是兄弟们多有得罪,您不但不计前嫌,还自掏腰包助大家度过难关。我张威打心眼儿里佩服你,所以今儿个就带着兄弟们负荆请罪来了。”
张威抱拳一拜,抽出后背的荆条双手高举于胸前,语气慨慷:“老大你别拦着云姑娘,云姑娘要是不嫌弃,就抽哥几个一顿,狠狠地抽,兄弟们心里也能好受点儿。”
萧北熠看着眼前英勇就义一样的众人,气得嘴角直抽抽,他第一次对张威的驴脑子痛恨到了极点。
瞎啊!哪只眼睛看到他是在拦人了?一群臭不要脸的玩意儿,那二两肥肉有什么好显摆的!
表白失利的坏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他阴恻恻瞪了众人一眼,默默在心里给他们扎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