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想到书童从阿硕房里端出来两个大空碗,修长的手指触了触鼻间,“郎中给开了药,是大哥特意唤来师姐,给阿硕姑娘换的药。”
陆南星想到这书院里也没有女子上课,秉着男女大防,郎中给女子看病还要避嫌。前世宫中虽有医女,即便她们读遍各种医经,接生和产后调理以及开温补调理的药方也都很对症,却丝毫不入太医院那帮老学究的眼,无非因为她们是女子。现在想来,在她们心里也定然有着真正行医被认可的梦想。
末帝的祖奶奶是医女,被他祖爷爷看上还封了皇后,也就那段时日里医女的地位相较之以往有所提高,自从这位皇后仙逝,一切又回归到从前。
若为君者不能改变对女性从医、读书的观点,日后世世代代的女性只能沦为男人的附属品。若顾炎之肯有这种男女平等的观念,收了女弟子,那她一定要好好扶持这位老先生。
“贺兄弟,你师姐是哪家姑娘?”陆南星转头问道。
贺云很惊讶地回道:“我师姐自然是师父的女儿,我师父自然不会收女弟子。”
陆南星听了,有那么一些失望,便笑笑,“劳烦顾姑娘为阿硕换药,有机会我得亲自谢谢她。”
贺云摆了摆手,“师母一家就住在书院后身的宅子里,与书院只隔了一条路而已。”他将陆南星引至客房门外,便道:“大哥让方才送货的马车留了一辆带篷的在院子里,我让书童收拾出来了,过会子表姑娘若要走,知会一声便会有人将阿硕姑娘抬上马车。”
陆南星作揖谢过,推开客房的门,就听到里间发出一阵叮了咣当的声音。待她走到床前,看到在床上侧躺着的人紧闭双眼,嘴角还沾着些馒头渣子……
“别装了,是我。”
阿硕听到自家姑娘没好气的声音,欢喜地睁开眼,不好意思地起身道:“是姑娘来了,奴还以为……”后面的话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就没说出来。
陆南星见她圆润的小脸上粉莹莹的,目光中不似以往那般泼辣,反而有种秘密被人窥见后的无措,也不便逗她,关心地问道:“你的伤口可好些了?”
说到伤口,又引发了阿硕一颗八卦的心,她伸着脖子靠近陆南星,低声道:“姑娘,奴的伤口不那么疼了。方才奴还见到了顾山长的女儿,她还问萧六在府里有没有被欺负。”
陆南星“喔”了声,扶着她慢慢下了地,“那你怎么说的?”
阿硕僵着脖子上半身不敢动,站直了身子后,撇了撇嘴,“奴当然说姑娘很重视萧六,在义军里也受到了大帅的赏识之类的。”她想起这位顾姑娘提到萧六时,过分关心的表情,迫不及待地说道:“奴瞧着那位顾姑娘长得漂亮,又像是很关心萧六,若这小子和顾家穿一条裤子算计姑娘,那岂不是养了只狼?”萧六有时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很难驯化的狼。
陆南星见她伤这么重还不忘八卦别人,没好气地在她脑门上点了点,“日后他如果真能入赘到顾家,对我才更有好处。”待扶着她出了屋,贺云已经带着四名书童抬来了门板。
阿硕对着贺云福了福身,“多谢贺大哥,我能自己走。”
陆南星则问道:“萧六可还在书院里?”
贺云还礼后回道:“大哥说不好在书院耽搁太久,这会子怕是已经回到了大营。”他今儿还问大哥,这几个铁哥们何时也能和他一起在大营汇合,得到的答案就是让等。大哥就像算命先生那般,还叮嘱他不许问陆南星。此刻看见正主儿就在眼前,他咽了咽口水,话到嘴边多次都咽了回去。
他的行为在阿硕眼里,则变成对姑娘垂涎欲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过于圆润的身躯,打击之下失望地想,姑娘个子比一般女娘都要高一些,腰身纤细,就算穿上男装也是个衣架子。那位顾姑娘虽然个子不高,但胜在娇小玲珑。她自己个子虽然比顾姑娘高,但宽度……相当于两个顾姑娘,这叫人如何活!方才吃进去的馍立刻不香了。
她低着头也不再看贺云,忍着疼一鼓作气上了马车。
陆南星看了她一眼,转身向贺云致谢,故作随意地问了句,“今日和萧六约定时,忽略了你是举子的身份。如今朝廷早已荒废科考,不知贺兄弟有何打算?”
贺云见她主动提起,忍下激动的心情故作淡定地拱手回道:“全权听从大哥安排。”
“那位樊爷,人在何处?”
贺云见她提到二哥樊青,暗忖她是在哪里见到二哥的?大哥肯定没和她提过二哥……面上不敢迟疑,只道:“二哥去城外十几里的几个村子,有事尚未解决。”
陆南星微微颔首,与他道别后也上了马车。
之前回府挑选物品也无暇唤来招娣问问情况,也不知白束是否回来复命,周娘子有没有找她。
马车在二门前停了下来,许招娣早就翘首以盼,见此欢快地掀开帘子唤道:“姑娘回来了。”
“招娣,帮我扶阿硕一把,她受伤了,小心她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