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坐到简渊的办公室里,康杜若和简渊都觉得有些别扭。他们不可避免地,都会想到第一次意外见面时的不欢而散。除此之外,康杜若是看到简渊培训时的风采,而自我鄙夷;简渊则是想到康杜若那登不上台面的工作,可惜可叹。
就在这个时候,行政端着两杯咖啡进来,冲淡了室内快要破土而出的尴尬,简渊也借着喝咖啡的动作,开始了他的开场白。
“……我再次为我之前的失言抱歉。”他看了康杜若一眼,苦笑道,“我们俩久别重逢,一见面就批评你的工作,确实很不合时宜,我……”
“没什么,你说的也没什么不对。”知道简渊是在给自己造台阶,康杜若也为自己当时过激的行为道歉,“我当然知道那本书不怎么样,但是……但是我总不能指望每一个项目的作者,都写得让我心满意足。”
简渊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他虽然率先缓和气氛,但老实说,那是为了顾及康杜若的心情,而不是觉得自己有错,《银屏上的孤独舞者》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没有让他不鄙视的理由。但他还是强忍中心中的不悦,话里有话道:“如果是我,那我会选择不做这本书。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我是个过时了的交际花,我宁愿受穷挨饿,也不会自降身价去做站街女郎,因为那样,我就再不可能爬起来。你那么有才华,没必要为了一时的利益去接这个活,这对你的发展没有好处。”
康杜若心里苦笑一声,心想:因为你是“交际花”,你才有资格说这种话,而且交际花就算过气了,也不可能真落魄到挨饿。可天下多得是连饭都吃不饱的“站街女郎”,哪有底气不为五斗米折腰。
但她知道简渊是一番好意,所以也不想与他争,只是低低问道:“你说那本书还可以再谈谈,你具体有什么意见吗?”
简渊没想到自己一番苦口婆心,对方完全没往心里去,还惦记着那本破书,口气不由地严肃了起来:“我的意见吗?我的意见就是让那个明星端正态度,推翻重写,行吗?”
“不太可能。”康杜若满腹心事,一时没察觉出简渊的变化,心不在焉道,“他没有那样的精力,经纪人也不可能让他放着片约不接,花几个月时间写书。”
“那个小明星没有,你不是有大把的时间吗?”
“……”康杜若错愕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简渊一脸冷凝,目光犀利地看着她。她慢了半拍,终于反应了过来。
简渊一时激愤说漏了嘴,索性也不瞒了,反正这个问题,他是迟早要找康杜若好好谈谈的:“没错,我知道那本书其实是你写的。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你的才华就是浪费来干这种事的吗?”
康杜若脑子嗡嗡作响,已经听不清简渊在说什么了。她愣愣地看着对方,只是看到了简渊在说话时,情不自禁流露出的一种嫌弃。
什么叫“这种东西”?什么是“这种事”?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所以你今天约我来,就是为了教训我的吗?”
如果说上一次,简渊还是在无心的情况下,苛责了康杜若的“我朋友”。那么这次,康杜若觉得自己是被赤裸裸地扇了耳光,脸颊火辣辣地疼。
“对不起,我从没当过交际花,我从一开始就是站街女郎,所以我没有你那种贫贱不能移的情操!”康杜若拿简渊方才的比喻反唇相讥道,“世界上的书那么多,你管你的阳春白雪就是了,就算你看不上下里巴人,也拦不住有人爱看!难道所有人都要写你看得上的书,才叫写书,才能出版?”
简渊在工作上,从来是力求尽善尽美、揉不得沙子的,被康杜若冷嘲热讽了一通,当即也有些气了:“这是下里巴人吗?你也太低估下里巴人了吧,就算有的作品内容我不喜欢,只要是作者真真正正创作出来的,就值得尊敬。你这又是什么,你这叫创作吗?这种毫无真情实感胡编乱造的东西,连当下里巴人都不配!别人愿不愿意花钱买这本垃圾我管不着,但你不该是这其中的一员!康杜若,你高中就得过作文一等奖,你说你要当大作家!我还记着你的话,你自己倒忘了吗?”
她倒真是忘了。
一等奖的作文?那真的好久了,她写的是什么……对了,好像是……“我有一个梦想”,对,就是这个题目,模仿马丁路德的那个“I have a dream”。
康杜若记得征文通知下来的时候,她就决定要报名了。她虽然成绩优异,但是文科更好一些,很早就对写作有兴趣。
她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决定以她的一个小学同学为原型。那个女同学当时跟她玩得挺好,可就在康杜若努力考上了县重点初中时,同学却因为家里贫困而辍学了。后来,康杜若假期回老家时还遇到她几次,她的皮肤已被太阳晒得黝黑,在田地锄草,替外出务工的父母照顾家里的地和爷爷奶奶。最后一次见她,是康杜若一家即将随父亲搬来淞城时,那时一家三口回了趟老家,风风光光的,左邻右舍都来她家吃饭,纷纷羡慕她父亲才高八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