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过去,太阳升起。阳光从纱帘透进来,照在两人的脸上。他看着她,她的睫毛微动,终于睁开了眼睛。
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清晨,钟潜却觉得掉进了天寒地冻的冰窟。她的冷若冰霜,是他的万劫不复。
不能再次催眠修复记忆。文森特的话就像一把长长的尖刀,深深地插在钟潜的心窝。
“钟潜,一个病人如果对她的医生产生怀疑,那么她必定随时随地都会提防着她的医生。她已经开始怀疑我,这种怀疑,带来的后果便是潜意识里对我的排斥。即使我继续对她催眠,她的潜意识也会对我产生防备,我不可能再和她进行深度的交流,也不可能再深入她的精神世界。而有一个可怕的事实我却不得不告诉你,那就是她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这是她的原生精神意识明确告诉我的信息,这对唐青致命的信号,因为长此以往,两个人的精神世界一定会相互冲撞,这种冲撞的过程中她的精神将被来回撕扯,最终崩溃。钟潜,我知道这非常残忍,她很大可能会再次分裂,除非,有非常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否则她恢复正常的希望几乎不存在。”
钟潜一言不发,只是久久凝视着病床上的唐青。
文森特看着钟潜,又转头担忧地看向病房,“钟潜,她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然后呢,你们能保证她会恢复吗?”
“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治疗,无法保证能够治好的。事实上,绝大部分人是治不好的。我们要做的是控制她的病情进一步恶化。”
“那意义何在,精神分裂,这世上哪个人不是双面人,谁都是或多或少,或轻或重的分裂者,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那些狗屁的理论,把她送过去,然后看着她被你们折磨吗?别想了,文森特,如今的我不是22岁,现在的她也不是20岁。她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我们是要生同寝,死同穴的。这一次我不可能再放她走,她也不会再离开我,我们不可能再分开。你还要我再说的更明白一些吗?”
“钟潜,你不要固执己见。”作为专业人士,文森特觉得不赞成钟潜的做法,这样无异于放弃,对唐青的病情没有好处,稍有差池,只怕后果将无法挽回,到那时,他们又将怎样面对那样的结果。
钟潜转头看向文森特,对他的规劝无动于衷。他的眼底似乎没有了任何的情感,只留下孤注一掷的漆黑,他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挺拔背影却显得孤独,像寒风之中傲然独立的青松,孤寒又冷漠,清冷又决绝。
很多年后,文森特仍然记得钟潜那天最后说的一句话。
她是命运对我的补偿,是我此生苦尽甘来求得的情缘。她生,我陪她,她死,我随她。我与她生死相随,此生定不相负。
钟潜交接了手上的工作,在一批助理和手下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毅然决绝地转身,离开了他的帝国。拒绝了同事的到访,朋友的探视,钟潜把唐青带走了,他带她回到他们的家。他辞退了所有的佣人,一个人带着她生活。
“我不可能再让她被那些冰冷的仪器控制,也不可能看她被一群人无情地电击,更不可能看她被强制喂药,无助地挣扎,呕吐。不可能再看她又一次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再次疯了的话,就疯了吧,有什么大不了。她活着一天,我就陪她一天,她死了,我就随她一起去死,从我遇见她那刻起,我就只为她而活。除了她,在这世间我早就别无所求。”
“你们不需要再来劝我,我不会把她带回去,也不会让你们把她带走。她好也罢,坏也罢,生也罢,死也罢,都只能在我身边。所以,你们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也不要再来打扰她。”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钟潜珍惜和唐青在一起的每一天。
唐青安静的时候,不识人,不识物,不哭不笑,两眼无神虚空地看着某处,像一个活死人。钟潜给她洗澡,穿衣服,喂饭,哄她睡觉,叫她起床,他陪她自言自语,她抱着她看日出,看夕阳,看秋天的红叶,看山间的落雪,他在每一个清晨温柔地轻吻她,在每一个夜晚耐心地爱抚她。
“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你现在很痛苦,很辛苦对不对?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要加油,好不好。”
唐青情绪发作的时候,像一只愤怒的困兽。她摔了室内所有能摔的,砸了厨房里所有的能砸的,破乱了家里所有能破乱的,她拿东西打他,扔他,砸他,她抓住他撕咬他。钟潜额被砸伤,头的血一股一股地往外流,他的身上满是伤痕,浑然不觉,任凭她如何伤他,他都不反抗,让她发泄。她咬自己的时候他递上去自己的手,她自残的时候他让她往他身上用力,她精疲力尽昏过去,他抱起她,两人一起让医生清理包扎伤口。
“没关系,你也很痛对不对?”
慢慢地,唐青发作的时间变少了,更长的时间里,她只是安静地做一个木偶人。她不再排斥钟潜,她不再打他,不再伤他,她待在他怀里安静地睡去,醒来,她开始慢慢依赖他,她的双目仍然无神,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