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后来却是失了本心,仅因魔族血脉便断绝与容璟百年师徒缘份,又强留他神魂封入凡尸去往凡人轮回,害他今世身死后恢复记忆,修成不化骨魔躯。”
“为人弟子,我言而无信,愧对师门,为人师长,我刚愎自负,不辨是非,为正道修士,我淬炼魔尸,罪无可恕。”
屋外长风呜呜咽咽吼着,突然砰地推开窗牖,打眼瞧去,院中的那株槐树融入沉沉墨色中——天已完全暗了。
“飓风起,黄发垂髫皆成霜。”
李纵咳声渐止,“我死后仙门若来人,便押我骨灰回九幽山那间北斗高悬的冬雪牢吧,生于斯铭于斯,也算有始有终了。”
“谨遵先生遗志。”
祁子闻御剑带程濯赶往九幽山时,抱着骨灰坛的程濯问出了一个令他意外的问题。
“师兄,如果有一天我被人挖心,能像阿玥姑娘般有十七年寿数,或者学她以石作心么?”
好端端咒自己干什么?祁子闻语气高深莫测,“世间多奇人,无心可活不足为奇,但若是你……”
程濯果然振奋,“但若是我?”
他残忍打断师弟的幻想,“师兄便只能为你敛尸了。”
程濯:“……”
不过……祁子闻敛眉,不化骨魔躯练成的消息竟然迟了极北魔域一年才得知!
天道暨定的邪魔之首既已现世,天命之人也自当现身,此事还需禀告道君。
院落内一片狼藉,因先前阅览过记录修士常用法诀的书册,又兼之凝火顺利的经验,姜岱玥并指起势。
没成想水未聚成,木盆中却响得噼里啪啦,她遮住被骤亮刺痛的双眼,突然觉得这景象神似上元节才有幸一观的火树银花。
不过便宜没好货,假药道士白送的杂书果然信不得,不如老实打井水。
上下洒扫完,浅白缟衣已被泥尘浸成土色,她退出院落进到铺面,扯下位于横梁中段的一条白幡。
再回后院,槐树下现出个极不起眼的地窖来,姜岱玥靠近时,无形的凛风骤然散去。
她原以为先生用仅剩灵力掩盖的地窖中或许累积有各类炼器灵材,谁知还真极为简朴地留下一只木匣与些许杂物。
木匣中只放着三件遗物。
第一件是开物图册,姜岱玥翻开扉页,是先生为她留的字:此书只为炼器开蒙,大道三千,君慎择之。
第二件是先生说日后如遇良才可赠的炼器密谱,第三件则是要归还给容璟的青缨玉笔。
将书册与玉笔一并收好,姜岱玥在杂物旁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离开寿材铺前,她又看了一眼那块开裂后也没被换掉的槐木牌匾。
人无千岁,莫问长生。
这是她当年听闻裴珺死讯特意刻下的箴言,犹记先生收到牌匾时,言语中还有些苦中作乐的调侃意味。
“你这丫头自己都没几年好活,反来规劝我?行,我铺面的牌匾就挂这个。”
……
平阳镇东南角折桂巷。
天蒙蒙亮,鸡鸣声起,姜岱玥叩响身前院门,三长一短,这是她当日离开前与夜娆柯定好的暗号。
院中并未有鞋履倾轧声传来,她驻足一刻钟后,突然朝一旁十尺高的青石矮墙走去。
她仔细分辨出一块生有裂纹的石砖,将其抽出握在手中,抬脚踩着空隙轻巧翻过石墙,又不着痕迹地将砖块重新塞入。
其实这本是夜娆柯的疏忽,但对方每每见她此举都横眉竖眼,“谁准你拆老娘亲手砌的墙?”
姜岱玥环视一周,院中布局大体未变,但明显有了许多与往日不同之处。
原本琳琅满目的园圃杂草丛生,圃边稀稀拉拉的芦草篱笆被疏密有致的竹编篱笆替代,上面还攀满了临风摇曳的牵牛花。
姜岱玥记得自己托付鹰锁匣当日,对方还捂着胸口佯装受伤。
“替你看顾这匣子一年?阿玥,你太让我失望了!凭你我的情谊,我少说也要在这儿等你三年!”
夜娆柯在这方面出奇严谨,绝不允许杂草抢夺土壤养分这类情况发生,是三年期满离开平阳镇了?
园圃旁圈养的红腹锦鸡与杂毛兔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摆放在浅水缸边缘的缁衣草龟龟壳。
自进入院中起,姜岱玥就有种被窥探的不适感,那视线不带感情,充满居高临下地审视意味,居然是来自这东西。
她俯身狐疑地端详龟壳,它仅有手掌大小,与口径半丈宽的石缸尤为不搭,而且龟壳通常只做占卜用,为何要用水养?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姜岱玥右耳微动,转头看向院门——只见一根细小桐杆沿着缝隙伸进来,它利落向前一推再一撬,轻易打开内扣的松垮门闩。
来人是个白面书生,他兴高采烈仰头抱着一大捆书本,跨过门槛时还险些踩到衣角,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