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溯不会以为她是谁派来的细作吧!
尤枝枝艰难地咽了口唾液,如果是细作,会不会被直接丢进狼窝!
不不不,不会的。
因为现在中书令府里还没有狼。
她的双手紧缩在胸口,听着那里抑制不住地狂跳,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装傻显然不行了,尤枝枝眸底愠上一层惊恐胆怯,坦言,“请大人恕罪,刚才在船上我太害怕了,对刺客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活命胡诌的,大人哪里有什么弱点。关于您的事情,我也是听府里的下人们说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是吗?”东方溯显然不信。
尤枝枝只能死扛到底,“是的,大人,千真万确,对大人我绝不敢有任何隐瞒和欺骗。”
东方溯闻言,黑眸里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俯身低语,“你说的最好是真的。否则,可就不好看了。”
宽大的披风骤然滑落,寒意从周身侵袭而来,尤枝枝身体绷得更紧了,僵直地点点头。
东方溯放开她,用绢帕擦着手,低呷了她一眼,似是嫌弃得淡声吩咐,“把衣服换了。”
尤枝枝几乎是从他怀里跌落出来,脊背顶在丝绸装裹的车壁上,获取些许安全感,
她身旁放着一叠淡蓝色素衣,尤枝枝没拿,只是无声细娑地试图用披风再次把自己藏起来。
东方溯此时毫无征兆地站起身,
尤枝枝躲无可躲,就在她以为东方溯没信她的鬼话,想要私刑逼问的时候,他衣襟飘动,扫过她的脸颊,不着一词地出了马车。
尤枝枝:……???
不一会,车外马蹄急踏,东方溯喝了声“驾”,方一驾着马车紧跟其后,疾驰而走。
马车又急又稳,尤枝枝仍窝缩在原处,半响缓不过神。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马车没有半分停下的迹象,她才卸下心中防备,缓缓褪下披风。袍边,因长时间抓握皱起一簇团花,毫无遗漏地暴露着她的紧张、害怕与无助。
他方才明明已经怀疑自己,为什么反而轻巧地放过?要知道,哪怕他再多逼问一句,她都要缴械投降了。
斑驳的树影借着熹微的晨光落在那件干爽的女子衣袍上,纷繁杂糅似她此刻的思绪,理不出个头绪。
也是了,东方溯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谁也摸不清楚,也无迹可寻。
是以,他才没有弱点。
这样想着,她簌簌地换了干爽的素袍,用帕子一点点绞着湿答答的头发。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尤枝枝双手一颤,心中又无端冒出个不祥的预感:
难不成,他想把她带回去,扔到碧落院?让她吐出幕后指使!!!!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碧落院可不是个好地方,它是整个中书令府,较之东方溯身旁和狼窝,另一处可怕之所——
东方溯为私刑逼供专设的!
去过那里的人,上不了九天神殿,只能重重地摔下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在黄泉门前苦苦挣扎。
前两世,她曾见过一次那里面拖出来的人,就像烂肉馅,浑身上下暗红、鲜红、紫黑,分不清是皮肉还是衣袍,只能模糊的看着那些东西挂在身上,
令人作呕!
那时的尤枝枝接连做了好几天噩梦,她不敢想那个人到底在碧落院经历过什么!
*
马踏薄雾,天际破晓。
东方溯一队行至城门口时,城门还未开,尤枝枝睁开懵松的眼眸,听见了玉枢和守卫交接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仿佛一世那么长的时间没有睡过觉,
也许,她只是累了。
不多时,传来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的声响。
朝廷夜不开城门的禁令在东方溯面前,废纸一张,形同虚设。
进城后的马车辘辘驶过街巷,声如雨水敲打着晶莹的汉白玉,晨光射来,地上悠悠掠过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倒影。马车四面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隐隐约约地,尤枝枝看见道路两旁人来人往、店铺开门,已然能看出繁华景象。
行驶在街巷上的马车速度丝毫没有减弱,很快,便停在了中书令府门前。
“尤姑娘,到了。”
玉枢的声音刚落,尤枝枝已经钻了出来,她换了身轻粉素罗裙,柔白纱衣轻披在外,在晨风中轻轻飘荡,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松松挽着的堕马髻上除了一支木簪花外别无他物,却更衬得肌肤如雪的她清丽动人。
跳下马的东方溯视线在她身上一凝,转身跨入府门。
可就在这若有若无的冷淡一瞥里,仿佛漾着一抹微不可查的温柔与意外。
尤枝枝踩着马凳跳下马车,郑重地朝玉枢福了福身,“多谢玉枢先生再三照拂,枝枝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