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很快被派往永州赈灾,为确保安全,皇后娘家将军府派遣亲卫百余人同行。
我收拾了包袱,也跟着常说去了。
未到永州,城外已有不少流民,但无人管理安置。
常说沉默许久,吩咐左右前往各个县府,又招募当地医师建立诊院,由朝廷发放月银。
流民不可入城,不然极有可能引发疫病。
安排完一切,常说留下几位亲信,朝着吴县出发了。
越临近地动地带,灾害越严重,房屋毁塌不知凡几,到处都是废墟。
天寒地冻,百姓哀鸿遍野。
一路走来,常说越来越沉静,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太子早我们几日到达,等我们到时,他满脸灰黑,四处奔波,锦衣华服换成了更为方便的棉袄短打。
休整过后投入赈灾,时间倏忽而过,等反应过来时已过了两月。
我在临时搭起的避难所清点赈灾物资,灾事有所缓解,我舒缓眉头,呼出一口气。
未几,常说急匆匆掀帘进来。
"赈灾粮被劫了!"
手中的笔落下,我"腾"地站起来,脑子一空。
"迅速前往附近州县借粮,能借多少借多少,县里富商豪绅我们再清一道。"
我撑了撑发昏的头,"在哪被劫的?"
"靠近隐山一带。"
"立刻派人去找叶望,让他联系江湖人士,后日,我们夜袭。"
常说犹豫:"朝廷一向忌惮江湖人,若是我们开了与江湖交涉的先河,恐怕会引起动乱。"
"不是先河。"
"嗯?"
我岔开话题,找出永州地界的地图,指着渠县道:"隐山一带如果没记错的话附近不远有百亩良田,为刘相私有,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养一窝官匪。"
我走下来,"能劫走赈灾粮,必定不是普通的土匪,常说,太子殿下的功绩来了。"
时间匆匆而过,到了约定的夜晚,我留守灾区,灾情过后,百废待兴,到处都是需要安抚的百姓,偏偏有奸吏为非作歹。
一夜无眠,记忆中被封住的过往一桢桢被风吹起,拂去尘埃,渐渐清晰。
我跪在恩师面前,一边哭一边求他:"老师,您不能这样……您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对我……您将赈灾银还回去……求您……"
尽江决水,济州城被淹没,洪水滔滔,似乎下一刻就要将我冲走。
当年的哭喊声在耳边响起,我一步步走向无归之路。
当年灾银两度被劫,一次我追回来了,另一次,却叫我喊了数十年的老师推我入深渊。
这些人,真的最懂怎样折断别人的脊梁。
如今发生的这一幕如此熟悉,仿佛过去重演。
多个阵营,尔虞我诈,以百姓做梯筏,登青云之路。
过了两日,太子亲自护着赈灾粮回了灾区,这次夜袭,除了叶望带领的江湖人士,太子带来的百余名亲卫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常说平日冷峻严肃的面上松动些许,欣喜过后不无可惜道:"可惜没抓住多少把柄。"
刘柯一向谨慎,就算养官匪,肯定也不会留下什么重要的信息。
只是他这次肯定没想到常说竟召集了江湖人士,将他这个地方的窝点一锅端了。
"叶望呢?"我问。
"离开了。"常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我,"你怎知道叶望此人可用?"
"自然是因为我也找过他。"
常说默然。
许久,他道:"谢商,当年你如果肯服软,你不会是现在这样。"
"我走投无路了。"
我望着在废墟里忙忙碌碌的太子殿下,闭了闭眼,"常说,你以为我没有服软吗?我给他跪下了,可是他不允,我走投无路了。"
苏则禄将赈灾银扣下,严防死守,我不得不去附近各地富商家里借,可他们得了苏则禄命令,无一敢伸出援手。
我没办法了,我只能带人把他们全都打劫了。
我能想到我不会有好下场,只是我晚了一步,尽江决堤了,死伤无数。
那次抗洪赈灾,我并不是主要负责官员,因此仅仅是流放而已。
贤明的天子,明知朝中党争严重,但每次有关民生的大事,总会分派各方同往。
你方唱罢我登场,各个派系之间争得头破血流。
十年前是他与各个世家的争斗,如今世家式微,他以为太平盛世要来了,却不知自己精通权术却治国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