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襄风风火火踏进听寒院门时,恰巧李熙月正从前厅出来,她低着头,挽了挽拖沓的衣袖,眉眼内敛平静。前厅门口江尽歌抱臂倚门,目光望向天边一群归巢倦鸟。门内宋祁坐于太师椅上,单手支颐似在假寐,左眼乌青,应该是被打了。
赵襄急急拉住李熙月,将她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后松了一口气。
"我听枕眠和阿槿说你又来找这个负心汉了,几天前独自来找他被那些不长眼的奴才伤到了,流了那么多血还不长记性,这次怎又来了?"
赵襄面色不愉看着她,李熙月无所谓地笑了笑,说上次是意外。
赵襄仍旧不愤,恨恨瞪了不远处的江尽歌一眼,随即跟着李熙月不疾不徐朝西院走去。
李熙月一向沉静冷清,话语很少,尤其今天格外沉默。赵襄喋喋不休了半天,她虽目光一直看着她表现出一副在听的样子,但从始至终却连个点头都没有。
我心知她可能又在神游天外了。
阳光破云而出,两人并肩而行,脚步错落,暖色的光线照在她们身上,倒是有些许岁月静好的样子。虽说此时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场景很是美好,但现在太阳对我已经很不友好了,站在阳光下只能感觉到灼痛。
我贴着树荫轻飘飘地跟在她们旁边,心事重重的李熙月被路旁横起的紫荆花枝拂过脸颊,立时就划了一道细长的红痕。
她怔了怔,回过神来。
赵襄急忙伸手,担忧地拂过那条红痕。
"你今日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往紫荆花树下挪了挪,树荫覆下来,阳光带来的灼痛感少了些。
李熙月神色淡淡,不甚在意,朝不远处的六角凉亭走去。
六角亭周围是一片荷塘,长廊连接,没有一处荫蔽。我踟蹰不前,她们已然坐下,似在交谈什么,忽然赵襄愤然起身,摔碎了手中茶杯。我顶着阳光跟上去,耳边模糊,总听不清她们说什么,原本透明的魂体在阳光下几乎快看不见了。
眼前也有些模糊,模糊得看见对面凉亭里李熙月变成了两个,赵襄也变成了两个。天光乍破,光影重叠,我低头,看到自己的魂体在扭曲。
鬼是见不得阳光的。
我遥望前方,刚想缩回树下,就见青蚨风风火火自远处飘过来,一把抓住我,急速朝凉亭飘去。
直到隔得近了,我才听清李熙月冷冷清清的声音:"襄儿,照顾好她们。"她眉眼低垂,略显粗糙的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桌面。
倏然一场春风过,风里卷了几片粉色桃花。李熙月面色漠然,花瓣残影从她眼里掠过。
几日后,李熙月回了定国公府。
后来我再见到她时,她已成了具冰冷的尸体,被一副上好棺木装着,由十几号人抬回了王府。
赵襄唇色苍白,面无血色,平时咋咋呼呼的一个姑娘,此时竟安安静静,不吵不闹。而楼槿与关枕眠两人看到棺木时已然晕了过去。
宋祁面色平静,像是早有预料,只示意抬棺人将棺木抬到灵堂。
我脑子里混混沌沌,飘在棺木旁边,伸手去摸,穿过棺木,又伸手,还是穿过去了。
我手足无措,发狠地撞向棺木,一阵阴风刮过,吹起满地尘埃。
青蚨拉住我,我回头看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见棺木渐渐被人放下,我挣脱她,刚想过去看李熙月,一张熟悉的脸撞入眼帘。
普通冷硬的面孔,额前头发遮住半只眼睛,也遮住了额角至山根处的半条伤疤。比起我上次见他时,他更沉默了些。
方执,我已经快半年没见过他了。
我立在院中一动不动,原来我已经死了快半年了啊。
他让人放下棺木后便要离开,路过我身边时我下意识去拉他的衣角,毫无意外,又穿了过去。
阴风吹过,我看到他略显凌乱的头发轻轻扬了起来。
方执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远处,那个方位,正好是我从前生活的院子。我从他的眼里看不出怀念,也看不出悲伤。
只有平静。
我目送他出了王府。
青蚨飘在我身边问那是谁。
我拢着手回答:"故人。"
我在灵堂里陪赵襄三人守了七夜灵,这七天赵襄规规矩矩,醒着时抄书诵经,烧纸点烛,困了就抱着蒲团入睡。
于是不出所料,在熙月下葬这天,她病倒了。
我看着她病重熟睡的模样,很担心她会像我一样,被一场风寒草草夺了性命。
枕眠和楼槿一边忙着熙月下葬的事,一边又腾出空来照顾她,忙得团团转。
我飘在她床头,恍惚间想起当年刚嫁过来时,她甩着一根长鞭,得意洋洋地说以后我们就是她罩的了。
赵襄父亲是武将,她自小耳濡目染,学了些功夫。当年她还兴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