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顶帐回到自己的毡帐后,洛染便郁郁不快地趴在了床榻上,蜷得像只猫似的动也懒得动,一头乌发凌乱地落到枕上,眼眸紧闭,眼睫轻轻颤动,似睡非睡。
半晌后她喃喃吩咐:“马嬷嬷,这几日你去外头转转,找一处合适的地方,给郭娘娘立一座衣冠冢。”
马嬷嬷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水汽,低声应了个“是”,想到三日后如花似玉的小主子便要与那又老又丑的汗王洞房了,她心里就堵着一口气,难受得很。
想来想去还不如与当初那个容公子成亲呢,好歹人家年轻,还有几分容色,好歹小主子也不用如此辛苦地背井离乡,可偏偏那容公子又是个寿浅之人,唉,她黯然地摇了摇头,终究是没一个好人选。
圆圆正在整理行李,无意中看到王真缝制的那身寝衣,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三公主,您到时当真……不穿四姑娘做的那身衣裳么?”
少女答得毫不犹豫:“不穿。”
马嬷嬷苦着脸朝圆圆摆了摆手:“收起来吧,最好压在箱子最里头。”说完躬着背挨着床沿坐下,轻言细语地安慰:“三公主别担心,那老汗王一把年纪了,哪怕真与他洞房,他定也……折腾不了多久的。”
说完又觉得自己嘴笨,明明是安慰人,却往人的心窝子里捅,她抬手拍了拍自己不争气的嘴,又说:“要不,到时三公主就装病,说自个儿身子不舒服,那汗王年岁大,说不定也能体恤一番。”
少女气咻咻地从床上坐起来,斜了马嬷嬷一眼:“日子那么长,逃过第一夜,能逃过第二夜么?”
马嬷嬷一哽,抹着泪珠子,一时无话了。
少女撅了撅嘴,赤足下了床,随声吩咐:“马嬷嬷,将我箱子里的皮料都拿出来,我要给自己做一条鞭子。”洞房那夜,她好歹须得有个护身的武器。
马嬷嬷应了个“是”,转身去拿皮料,末了还忍不住颤着声儿提醒:“三公主要不要单独去拜见一下那个可敦,毕竟她位份比你高,往后说不定也有需要她照应的地方。”
少女娇俏地“哼”了一声:“那个人跟皇后一样讨厌,我才不想去见她呢。”
马嬷嬷叹息了一回,终是不吱声了。
可敦回到毡帐后同样郁郁不快,一张脸垮得厉害,她与汗王同岁,已近迟暮之年,哪怕不动声色,脸上也可见细密的纹路,许多事眼见着已是力不从心。
婢女阿拉端了杯奶茶过来,低声相劝:“可敦不必气恼,那三公主不过是一根随时可掐断的嫩苗儿,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哪怕来日她真诞下什么王子,那也比不上咱们已经成人的土门和敖登受人敬服,毕竟汗王年岁大了,眼下各国纷争四起,再怎样他也不会将王位传给一个黄口稚儿的。”
可敦饮了一口奶茶,答非所问:“特木尔这段时日可还老实?”
“贤妃那人胆小,生的儿子也老实,不敢生出什么事端来。”
可敦放下奶茶,娓娓开口:“我倒不担心王位传承的问题,汗王已私下向我表过态,往后继承人必在土门与敖登二人中选其一。”
阿拉面色一喜:“当真么?”
可敦冷冷笑了笑:“那特木尔不过是贤妃怀胎八月所生,血统存疑,那卓尔更是从狼群里捡回的野孩子,汗王又不傻,怎会将自己的王位传给外人。”
“那可敦究竟在忧心什么?”
可敦黯然叹了口气:“你没发现吗,特木尔与咱们的土门和敖登根本不亲近,反而与那卓尔走得甚近,这两人凑在一块儿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那卓尔身手高强心狠手辣,今日还得到了飞鹰队的统领权,我担心他迟早是个祸害。”
阿拉放低了声音:“可敦哪日可侧面提醒下汗王,引起汗王的重视,到时他必会想办法削弱卓尔的权力,如此便可高枕无忧了。”
可敦仍是满面愁云:“眼下汗王刚迷恋上那个三公主,偏生那个三公主又是卓尔带回来的,汗王不看僧面看佛面,暂时估计不会将卓尔怎样,”她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再次饮下一口奶茶:“男人啦,都是喜新厌旧的玩意儿。”
婢女阿拉也无奈地沉默了下来。
此时卓尔的毡帐内,特木尔正在将近段发生在南蛮国大大小小的事务一一禀报。
末了,他再次沉声问:“四弟当真想好了?”
卓尔板着脸定定地看着他,反问回去:“三哥可想好了?”
特木尔闻言咬了咬牙:“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自我懂事以来,便被土门和敖登那两个王八蛋骂做‘野种’、‘杂种’,父汗对此置之不理,可敦更是冷眼旁观,最后连我母妃也跟着直不起腰抬不起头,我早就想让这南蛮国换一换国主了,若是换别人,倒不是换四弟。”
卓尔满目坚定,举起手掌:“事成之后,我必善待三哥与贤妃。”
特木尔一把握住卓尔的手掌:“事成之后,我必尊四弟为天底下最显贵的王。”
紧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