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儿,其实是从那个已经灭亡的小国内,满地的尸体里扒拉出来的。”
“女儿被他从国破的战事中带走时,尚在襁褓之中,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跟她提及过她的身世。她根本不可能知晓自己的生父是谁,就连商人都不知晓。”
“但她自那日之后,反复地对商人提及此事。商人就想,大抵是那个小国灭亡得凄惨,亡魂不安,想要仅存的子嗣回去祭拜。于是决定好人做到底,就带上女儿,踏上那条行商的老路。”
“不料商人一进入那个国家的领土,便得到了当年战胜国皇帝,丛的接待。商人茫然地被带进皇宫中,于宴席上一见到那个丛,当即吓得大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商人做的是大生意,因而两个国家的皇帝,他都有幸见过。在那一刻,商人愕然发现,丛的样貌竟然变了,变高变壮,五官及口音,都完完全全地,变成了那个早已死去的,小国皇帝的模样!”
“丝竹声响起,宴席上皇后与众皇子皇孙一一露面,举杯恭贺,而他们的样貌,就和当年那些小国的皇室一模一样。他们举杯喝酒,赏乐,姿态如同当年国破之时,他们在敌军的包围中吃酒赏花。”
“而商人的女儿,此刻转过头来,对商人说:现在你知道什么是中军杀了吗?”
“她走进宴席中与他们共饮美酒,载歌载舞,似皇室贵胄,又似披着人皮的妖魔。商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皇宫,又被宫内的使者追上,送了他一大车金银财宝,感谢他将这个孩子送回来。”
“之后商人听说,皇帝丛将皇位传给了一个公主。国家在公主的治理下繁盛一时,又过了二十年,公主,啊,她已经是女皇了,她突然再度拜访商人,递给他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就走了。第二日商人出门去打听,就忽然发现这个国家从世上消失了。”
“二十五年前的确有那么一场战役,但战争的结果是双方军中修士催动杀阵,彼此同归于尽了。小国的皇帝,以及那个丛,都没有活下来。当年两国所在的位置,如今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荒漠。”
“商人觉得,当年那个小国必定用了一种极其可怖的邪术,以死换生,以类似于夺舍的方式,强行掠夺了敌国皇帝等的躯体,窃取了二十年的国运。之后邪术反噬,于是两个国家便都消逝于这世间。”
“为了警示后人,他就将这个故事记了下来,写在传记中。我看完之后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又去找了这篇传记的原本,发现里面还有许多细节。”
“比方说,那小国信奉一个罗迦的神,当年国师说是督军,实际上带着军队四处建罗伽庙,几乎达到了一城十庙的地步。而小国的百姓,都认为罗伽会保佑他们打赢战事,于是昼夜不分的排着队祭拜。哪怕最后敌军破城,百姓都选择逃往罗伽庙,死在庙里,而不是从另一侧出城。”
“你听这一段,有没有觉得挺熟悉的?”
陆雪屏低声道:“被妖物包围的白槐村村民,也是逃往了白娘娘庙。”
“嗯。那个国师和皇帝,大抵早知战役必输,于是丧心病狂,直接献祭了百姓。”
“那个执事在白槐村复制中军杀之阵。他对春有所说的复活,应当也是真的,只不过复活的并不是白兔。”
陆雪屏轻声道:“以死换生。那九个人是生。”
“有人要借这九个人的皮囊复生。”
孟妲哆嗦了一下,陆雪屏从她的眼里看见了惊恐。她总是惊恐的,陆雪屏一度以为她只是纯粹的胆小,被宠溺坏了。
但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她知晓的太多了。过于心明的人,总是风声鹤唳。
陆雪屏忽然有些不满,对孟家的教育。
是怎么养的?寻常人家,不怕小孩儿看闲书,就怕去寻些禁书邪书来看,把心思看歪了,对此格外严防死守。而孟妲呢,却似乎是专挑着那邪门歪道的玩意儿学。
陆雪屏并不信她是家人死亡之后,才开始着手学如何制摘页籍,怎么可能?必然是在出事之前,她便已经知晓了,甚至是熟悉摘页籍的炼制法子。
她学禁术,看禁书,与孟家众人日夜相伴,难道孟家人竟能一无所知?
修士入门第一课便是静心,而孟妲心神不定,绪魄乱游,偏爱胡思乱想,性子偏激,又天赋异禀,是修道炼器的奇才。
这也是孟妲将路子一歪到底,成了个胆怯多疑的避猫鼠,但凡她稍微正常些,争点气,那早都走火入魔了!
陆雪屏瞧着她,又想,这怎么养的?
孟妲有句话没说,这篇传记,是孟氏族人写的。姓名未知,家中排名未知,传记后有附言说,此传记笔者乃孟氏之耻,早被于家谱革名,族内秘密处死了。
孟氏对外广善好施,对内家法极严。严到什么地步呢,像孟妲这样整日钻研旁门左道的胆小废物,按以前的家法,是得要被打个半死,拔根骨,割舌挖眼赶出家门去的。
大抵是之前太严了,自家人杀自家人,终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