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老江正在客厅里,翘着二郎腿看电视。洗浴间里水哗啦哗啦,伴随着吴鹤君无所顾忌的高音吟唱。
大门密码锁被打开的声音。
一个人挎着大提包,风尘仆仆进屋里来。老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
“你儿子通知我回来见你最后一面。听说你又虑了?”
“我绿没绿不得问你吗?”
“烦人。早逼着你去看你不去是不是?下不来地了倒是听话了。”
“都下不来地还不听话。那不更气人。”
老吴坐在他身边,大大咧咧地搭上他的肩膀:“也挺好。这回起码不用为有没有焦虑症而焦虑了。有病就治。”
老江把她推到一边:“滚去洗澡换衣服,一股土味还往沙发上坐。”
“就坐就坐。”老吴干脆把大衣脱下来,扔在他身上,“滚去洗了。”
“裤子也脱下来。”
“啊?刚回家就脱,你也太急了吧。”
“我说你把衣服换下来,我给你一起洗了。孩子还在家,你怎么不说人话呢。”
“说人话怕你听不懂。”
老江知道自己斗嘴是不会有一点胜利的可能的,只好乖乖等着她换下衣服,而后抱着她的脏衣服进卫生间,分门别类扔进去。老吴穿着睡衣,瘫在沙发上。这次回来的仓促,她没打包行李,甚至没想好在家里留多久,什么时候回去。窝在沙发里,听着淋浴间走调而放肆的歌声,她再想到离开安乐窝,突然觉得疲惫和不舍。或许真是年纪大了吧。
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响了。
老吴拿起来,是吴鹤君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串号码,大概是陌生人。
“别唱了,嘿。里面那个崽子。”老吴拿着手机到浴室门口,拍了拍门,“有人给你来电话,生号。”
“你接吧,我猫咖招人呢。你给他说明天去我店里当面谈。诶,吴女士怎么舍得回来了?”
老吴狠狠白了他一眼,接起电话。
那边传来的,是带着醉意的,放肆的女孩子的声音:“姓吴的王八蛋!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老吴诧异地看了一下手机,确定了一下不是自己的电话,这才接着问道:“您好?您是?”
胡一清一听不是吴鹤君的声音,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呃呃呃,您是?”
“您是找吴鹤君吗?我是他妈妈。”
“啊。”胡一清吓得一下子醒了酒,酒顺着冷汗一起出了,“阿,阿姨对不起。我是胡一清,我打错了。不是,阿姨对不起。我还以为是……阿姨对不起。”
老吴当然猜到这八成是情侣的小游戏,遂故意调侃:“你先别道歉。冤有头债有主。他欠你的,我帮他还。他欠你什么了?”
“情债啊——当然是情债——”段旋音的声音,“情债有人身属性,债权债务不能转移。”
“啊?”老吴跑进卫生间,捂住老江的嘴,又打开免提,老江一脸茫然,还是跟着听,“什么情债?”
“呃……”胡一清一边忙着捂住段旋音的嘴,一边胡编乱造,“阿姨对不起,我精神最近可能不大好。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要出马了,大仙说的,吴师兄欠了情债。是他俩的前世情缘吧可能,呵呵呵……”
“什么大仙?我速速降了那个妖孽。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阿姨修道刚下山。”
“我信我信。大仙好像,吐了。不是,跑了。”胡一清拍了拍段旋音的后背,她呕了几下,还是没吐出来。老江白了老吴一眼,心说年轻人的事你掺和什么,怪尴尬的。遂自己回到沙发边,继续看电视。
“在外面喝酒吗?”老吴接着问道。
“嗯,我俩喝完了,这就回去。”
“都快半夜了,寝室没关门吗?还回的去吗?要不然来阿姨家里?”
“我俩在外面旅游。”
“你俩?就你们两个小姑娘呀?”老吴收起嬉笑神色,“你俩以后回旅店的屋里喝,喝多了就睡了。别在外面游荡,多危险啊。”
胡一清连连点头:“我正要扛着她回去呢。她喝多了。”
“注意安全。电话就通着吧,回屋里再挂断。”
“谢谢阿姨。”
浴室门一开,吴鹤君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哼着小曲,晃晃悠悠扭出来,看见老吴拿着自己的手机:“哎呦?怎么跟人家唠上了?”
老江冷笑:“你妈正在调戏你小女朋友。”
“我去,是她。”吴鹤君冲过去,拿过电话,“喂?”
“您好。您是?”
“怎么这么有礼貌。让人盗号了?”吴鹤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这是谁的电话号?你俩出什么事了?”
“这是音音的手机。本来是故意要……算了。音音喝多了,我带她回去。”
“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