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便要爬起来去找易墨染,突然我看到彭憨憨就在屋子里坐着,脑中闪过他的话,没有易墨染了,易墨染死了,我又瘫倒在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山,听瘦猴说是彭憨憨将我背下来的。
瘦猴不敢靠近我,他一见我这个样子又开始哭,哭的声音都哑了“玉老大,你打我吧,你杀我也行,都怪我,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脚下踩偏了,墨染兄弟不会死。”
说什么,做什么,易墨染也不能活过来了。
彭憨憨就站在我身边,欲言又止。
“彭憨憨,易墨染在哪儿,带我去看看他。”
我的声音绵软又无力,彭憨憨听我声音气若游丝,下意识就要出手扶我,我却将他手打开,自己站了起来。
瘦猴见我终于说话了,抢先一步答到“墨染兄弟就在彭家,小憨说先放着,等你醒来问过你再处理。”
我的心跟刀子割一样,放着,易墨染是一个人啊 ,他说放着。
我们赶回彭家老宅,院子里都是人,有人在哭,一声声哭喊惹得我心碎,我忍着眼泪,人群见我来了,让出一条道。
易墨染躺在用秸秆临时铺成的草甸上,身上盖着白布,我上去就将白布揭了,是易墨染,我哭倒在草甸上,明明身后这么多人,却显得他那么孤单,如墨染的眉连成了线,细长的唇紧闭着,我是多么希望他再次开口,他说李玉你是一个女孩子,说话要注意,他说李玉,钱财就是供人用的,帮助别人才算有了价值,他说,李玉别拦着我......
我再也欺负他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他就静静躺在那里,安静的像睡着了一样,面上无一丝血气,脸白的吓人,我也不叫你小白脸了,易墨染你睁开眼看看我。
我哭的肝肠寸断!
”让他们都走吧,我陪陪他。”我对彭憨憨说。
满满的一屋子,说空就空,好好的人,说没了就没了。
“帮我打盆水,我帮易墨染擦洗擦洗。”
细葛布浸入水中,浸透了,我将它捞起来,拧干。
易墨染还穿着今早的那件衣服,衣襟已浸的殷红,被荆棘刮的破破烂烂,虽然头脸被人擦拭过,可离那个翩翩爱干净少年的标准还差得远,我记得第一次见他,他说君子内正其心,外正其容,他要是醒着,一定不会容忍自己这样脏。
我将他的脸细细擦拭,第一次这样温柔对他,我又擦了他的手,我尝试着擦掉他身上的血迹,一盆水已经被涮得鲜红,衣服的颜色一点也没变。
我只能让瘦猴和彭憨憨帮他换一件。
我拿出最干净的床单铺在他的身下,他也穿上了干净的衣服,这样他就还是那个干净飒爽的少年。
做完这一切我就坐在他的侧面,陪着他,我已经不像下午那样失控了,但是也没有心情和任何人说话。
香案俱全,案上婴儿臂粗的白蜡,灵堂中悬着细葛白幔,村子里是不可能有这些东西的,一定是彭憨憨让人去办的。
我安安静静的坐着,瘦猴和彭憨憨仿佛做错了事儿,不敢说话,怕惹我生气。
我没有生任何人的起,我生我自己的气,是我带他来这儿的。
张良也来了,灵堂中加上易墨染只有五个人,我却觉得太拥挤了。
我想和易墨染单独呆呆。
后来易墨染的学生又回来,他们一来就更拥挤吵闹了,他们一直哭,一直哭.......
我将易墨染葬在彭家宅子后面,彭憨憨没有意见。
易墨染下葬之后,彭憨憨说要带我离开这里,我没有反对,我不愿一个人在老宅子里睹物思人,就由着他安排。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将张良也带着。
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也没到,傍晚只能在野外露宿。
彭憨憨长高了很多,比我高了一个脑袋,他本就面圆耳大,现在又出落的虎背熊腰,眉目开阔,一双眸子闪亮,英武逼人,神采奕奕。
他见我一个在火堆边坐着,拿了水囊给我,我接过水囊,漫不经心灌了几口 。
“你为什么当了马贼。”
这几天我还没和他好好说过话。
他顺势坐了下来,跟我交代这些年的经历,当年他从淮阴回来,路上却再一次遇到了劫匪,被抓了去,土匪头子无意间发现他力气大的惊人,就将他收为做假子,稀里糊涂入了伙,这些年跟着土匪杀人抢劫,后来义父死了,他顺理成章做了土匪的头,再后来名气越来越大,更多的人上山投靠,队伍越来越大。
我听瘦猴说,是彭憨憨一人将那些追我们的人都杀了,他聊聊说了几句,没有细细诉说其间种种,我也能想到这些年他一定过得不好,杀鸡都不敢的彭憨憨 ,开始提刀杀人,杀了多少人才能收服人心做了头目,茹毛饮血,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为了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