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秦掌门的下落……”沈星遥眉心微蹙。
“我说你这丫头,腰里别个什么?”韦行一忽然留意到沈星遥腰间那把用粗麻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玉尘,不由问道。
“您说这个?”沈星遥取下腰间佩刀,道,“前辈有所不知,我因身世之故,惹下许多祸端,如今这外头,还有不少人在寻找我的下落,都是凭这把刀来认人。我嫌麻烦,便藏了起来。”
“这走南闯北的,果然会有不少麻烦事,”韦行一瞥见麻布一角松脱,露出刀柄,混沌的眼底忽然透出一丝光来。
他虽嗜酒如命,逍遥度日,却也是个隐世的高手,对世间的神兵利器,颇有兴致,便即伸手接了过来,扯下裹在刀身的那张毫不起眼的粗麻布,盯着这把朴实无华的横刀看了许久,突然皱起眉头:“小姑娘,你这刀可是家传的?”
“韦叔认得这把刀?”凌无非眉心一紧。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韦行一拿着玉尘走出小屋,来到院中,缓缓抽刀出鞘,指向一丛近一人高的杂草,“有一回,行在山中,曾远远见过一个女子,踩在溪间浮石上练刀。”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还是平生头一回看见那样的身法,鸾姿凤态,如神仙下凡,恍若这尘世与她无关无碍。刀意之洒脱,如行云流水,当真叫人一见难忘。”
“您见过的那个人,手里拿的,便是这把刀吗?”凌无非问道。
“我距她甚远,只当真是个神仙,不敢靠近,连她相貌都没瞧清。”韦行一仔细看了看玉尘,道,“可这刀,的确是很像。”
说着,他转向沈星遥问道,“小姑娘,这刀是谁传给你的?”
“是我母亲。”沈星遥道。
“哦?”韦行一道,“那她可还安好?”
沈星遥不免迟疑:“其实她……”
“罢了,凡俗之事,我不过问。”韦行一倒转刀身,将刀柄一端递给沈星遥,道,“你可否将她传你的刀法舞来给我看看?”
沈星遥郑重点头,接过玉尘,走至庭中空旷处。
高高的蒿草间,散落丝丝飞絮,沈星遥迎风挥刀,挑起落絮,御风而舞。
凌无非静静看着,恍惚想起在姑苏城郊初次见她练功时的情景。那时的她,招式轻泠飘然,不沾尘世风霜,也无大道之观,多在于自得其乐,抒发自我意趣,了无尘念。
可如今的她,刀中意蕴,已怀仙风道骨,多了几分包容世间万物的悲悯意蕴。
落絮沾身,如鸿衣羽裳,霞光流彩,映照刀身,如凌青云之上,苍穹之顶,飘飖似惊鸿。
他看得呆了,久久沉浸在这如流风回雪般的风姿中,直到她收势走来,亦未能完全回过神来。
“你这刀法,与她一样,却又不一样。”韦行一缓缓点头,良久方开口道。
“说来惭愧,我没有机会亲眼见到过母亲,”沈星遥走到韦行一跟前站定,道,“她的功夫,我也没能学到精髓。”
“她的刀中有仙气,虚怀若谷。你的刀中,有杀伐之气,却无暴戾。”韦行一若有所思,“若比作是神仙,她便是引导苍生摆脱疾苦的上神,而你,却像是喝退妖邪,护佑黎民的神将,倒是无高低之分。”
听到这话,凌无非不由蹙紧了眉。
沈星遥闻言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笑中略带苦涩,却又夹杂着几分欣慰:“真好,这世上还有人记得母亲,能够不问前因后果,对她加以赞许。”
“你因这把刀的缘故,受人追杀,想必她的名声也一定不好听。”韦行一摇头转身,朗声笑道,“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她是天纵之才,便注定一世不得平顺。诗仙太白,家财万贯,才高八斗,亦不得志,我等凡俗之辈,又有几个能有那得天独厚的好运,一帆风顺度过一生?”
他说完这话,便走去一旁,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找出一坛酒,冲三人招招手道:“既然来了,便陪我喝一杯,”说着,一只手指直指凌无非,道,“这小子可坏得很,嘴上说自己不擅饮酒,谁知道啊,斗酒不醉。你这小姑娘两眼天真,就这么跟了他,可别被骗了。”
韦行一只要一沾上酒,便能说个不停,沈、凌二人陪着他,一直喝到半夜,等到韦行一醉倒,又忙前忙后,把人送回房里,简单收拾一番,方才退出门来。
星夜,天河璀璨,繁星点在夜幕上,斑斓夺目。
沈星遥循着一抹浓郁的花香走到院外,终于找见了那香气的来源——一丛不知名的白色野花。她在花丛边坐下,背对栅栏,低头轻嗅,不自觉流露出恬淡的笑意。
凌无非走到她身旁蹲下,凝望着她的侧脸,两眼含笑,神情越发专注。
“你看我干什么?”沈星遥留意到他的眼神,不觉抬眼望他,笑盈盈问道。
“没什么,”凌无非笑道,“只是觉得,有你在身边,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