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净的手腕处划了一处,血顺着伤痕流下,乙凫用另一只手撑开沈丛的口腔,血液便缓缓滴入他的口中。
只一霎乙凫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道踢飞出去,重重地摔在漆红的墙上。
“主君说的对,你果然是细作,今日我便取了你的性命。”庭南不知何时出现在床边,身边还站着一位男子“太常大人先去看主君,这细作我处理就好。”
说罢,从腰间取出软剑,待乙凫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时,剑已抵在喉间。
太常大人应下便行至塌下给沈丛把脉。
“说,什么毒?小公爷为何要毒害主君?”
方才那一踢一撞,乙凫只觉得脏腑都被颠倒了过来,疼的直冒冷汗,又忽的瞥见眼前的剑,恐惧填满心口,泪水如泉喷涌而出。
“不是的,我不是的。”她哭的凄惨,连话都说不清楚,那剑却不带丝毫犹豫顺着下颌划直肩胛,鲜血瞬间洇湿衣裳,疼的直冒冷汗。
“再给你一次机会,什么毒?”庭南拔高了声音,震慑着她,剑再一次用力的刺进她的肩膀,这一次离心口更近,乙凫顿时疼得浑身一抽,狠狠倒吸了一口气,血腥遍布喉间,将外衫染得鲜红。
“庭南,不是的,不是的。”失去意识前,乙凫的嘴中不停的念叨着。
“将军且慢。”
就在软剑刺入胸膛的一瞬,塌边传来太常焦急的声音。
乙凫再次醒来的时候,屋中本被庭南搅的一团乱的物件已经恢复正常,也不见他的踪影,只有沈丛坐在塌上,衣冠不整,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不深不浅的粉红伤痕,现下已经渐渐结痂,他的脸色虽然依旧冷得吓人,可看着她的目光含了些乙凫不懂的情感。
哦,对,是怀玉先生常常看着自己的情感,可乙凫不懂,那是什么
“我罚庭南在院中跪着,你什么时候消气他什么时候起来。”因为伤病,他话说的艰难,一句话换了三口气。
乙凫眨眨眼,不解,但一动弹便疼的一身汗,乙凫看看身上,不知何时换了女子的襦裙,伤口也上了药包扎好。
“你让庭南起来吧,我不生气。”乙凫撑着没有受伤的手勉强坐起来,这些日子她一直睡着的地板上也被铺了一张巨大的白色虎皮“我可先说哦,你的衣裳是庭南弄脏的,和我没关系,你不可以揪我头发。”
沈丛一怔,轻声一笑,缓缓抬手,做了个手势,门外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顺着日光下的窗子,庭南跪着的影子从地上站起来,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你,为什么不杀我。”片刻,沈丛问道。
“我,为什么要杀你。”乙凫偏着头疑惑。
初秋西斜的黄日洋洋洒洒透过方正的窗柩,洒在床榻上,洒在地板上,洒在乙凫脸上,麦秆色的余晖洒遍眼底,反射出疑惑又不谙世事的干净。
沈丛一顿,嗤笑一声“好,那我换个问题,你,究竟是谁。”
“乙凫。”
料得到的回答。
沈丛扶着额头,有些头疼,看着这幅不知道是真的傻愣,还是装傻充愣的模样,他仔细地想着该怎么说清楚自己的疑惑。
“你是不是从小每日要吃些很难吃的东西。”沈丛顺着她的思路尝试同她交流。
乙凫不假思索的点点头,不带一丝隐藏。
果然,是药童,月氏擅长药蛊,便会从小抓些孩童,长期服药的便是药童,服蛊的便是蛊童,服用毒药的便是阴药童,服用良药的便是阳药童,那日乙凫给自己服用的血便有治疗抚愈的效果,只是不论药童还是蛊童,以身体做药引,终是活不长。
幸亏那日太常及时拦下了庭南,照着庭南的性子只差一剑,乙凫就会没命,那日是借着他的伤势做给乙凫的局,那是最好的要他命的机会。
“你是如何到的扬州郡?”
“我是不记得了,妈妈说是人贩子把我卖过去的。”乙凫想了想,回答道。
“那你记得小时候的什么人?”
“哦,这个我知道……”
“阿时姐姐,慧窕姐姐,还有……”乙凫掰着手指头认认真真的说着当日在春条楼的人。
沈丛语噎,他现下是确定了,真的什么都从她嘴中问不出来,秦清果然聪明,细作若要真的露不出马脚,最好的办法就是真的不存歹心,只是这样的话,秦清图什么。
她蠢得连被人毒害都懂不得,能为秦清做些什么。
沈丛看向地上埋头数着数的乙凫,叹了口气。
之后又没有人愿意和乙凫讲话了,只要沈丛不开口,庭南那个哑巴是绝对不会主动同她讲话的。
但乙凫发现庭南开始会时不时的带女子的襦裙来给自己换,还会拿蹄花,肘子,猪五花,还有好些好吃的。
此刻乙凫摸着今晚吃的滚圆的肚子,躺在那个狭窄的缝中一动不动的望着窗檐下筑了的鸟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