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连续好几天都做了关于“他”的梦。
是个噩梦,太宰治这样想,冷静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位于港口黑手党大楼顶层的首领室。
首领室此时黑漆漆的,只余下一盏幽幽发光的灯,在浓重的黑暗里几乎要被吞没。那团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办公桌上堆满的文件,随意一瞥就能想象到平日里工作的繁重。
太宰治恶寒地抖了一下,光是想象就让他升起了条件反射般的排斥。
“好歹毒的梦。”他评价道。
他随意插着兜,继续往光源处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办公桌后的阴影里坐着一位黑发青年,那人的身形仿佛融入了黑暗,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发觉不了他的踪影。
借着微弱的灯光,太宰治勉强看清了那一张瘦削而惨白的脸。
黑发青年轻轻倚靠着椅背,他看起来病恹恹的,雪白的绷带穿插在黑发间,牢牢遮住了左眼,右眼的目光轻飘飘地游离在空气里。他的脸部线条柔和,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身后的气势却浓重又危险,像是藏了可怖的怪物,令人不自觉地恐惧发颤。
青年羸弱的躯体完全陷入到柔软的座椅里,影子被光晕拉得完全变了形,歪歪扭扭地攀附在扶手、地板上,像是被随意打翻、蜿蜒而下的黑色墨水。
首领室内一片寂静,所有声音好像都被躲藏在阴影中的怪物吸走了,空气像死水一样平静,又像是凝滞成一团的破旧抹布,裹挟着陈腐与污渍便要向人的口鼻处压下来。
在这样死寂到令人喘不过气的环境里,青年动了动,像是维持不变的姿势坐了很久,身体齿轮间的转动有些滞涩,一卡一顿间带着极轻的摩擦声。
黑发青年向前倾了倾身,双手撑在扶手上,似乎是要准备站起来。
太宰治抬眼看了看青年,又好似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门口。
两秒后,门口处传来“嗒嗒”的敲击声,沉郁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首领。”
简简单单的一句称呼,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但太宰治显然听出了那是谁。
中岛敦,被称作“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虎化异能的拥有者。
“进来。”青年停下了起身的动作,说出了自沉默以来的第一句话。
“失礼了。”白发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衣,低着头,银制颈圈上挂着的铃铛在寂静的室内轻微作响。
“查到了?”青年依旧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双手转而交叉在一起放在身前的桌面上,脖颈上垂下的红色围巾在空中不安地轻晃。
“没有,”中岛敦在黑暗里站定,像是早就熟悉了这样的环境,他低声又快速地说,“……查不到任何关于她的信息。”
青年没有立刻给出回应,沉默而冰冷的空气中漂浮着雪花般易碎的呼吸。
他脱力向后靠,从隐约的光中退回了阴影里,脸隐匿在了暗处,让人看不情他的神色。
“抱歉,没能完成首领的任务,属下甘愿受罚。”少年说着就要单膝跪地。
“不必。”又是简短的几个音节,让人无法辨别其中的情绪。
“是。”少年无言了一会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单薄的身形挺得很直,双手背在身后,他抬起头,露出了斜斜的刘海和紫金色瞳孔,绷紧嘴角,犹豫地说,“……太宰先生,真的很抱歉,我想了很多办法,但还是一点关于她的印象都没有。”
青年不说话了。
少年又说:“这是敌人的阴谋吗……您也接触过我,并不存在异能力的影响。”
“够了。”青年在阴影里开口道,“下去吧。”
中岛敦闭上了嘴,他听从指令倒退着准备出去。
“敦君。”青年不知道又想了些什么,叫住了他,“我要出去一趟,可能会很久,你和小镜花保护好这里。”
中岛敦停住了脚步,他的脸上闪现出一瞬的犹豫:“可是、中也先生出差前吩咐我说……不能让您自己一个人出去。”
青年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中也是首领还是我是首领?你要违逆我吗,敦君。”
“抱歉,”中岛敦再次道歉,他把头垂得更低了,语气却出乎意料地坚定,“不仅如此,对于您说要出去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到了恐惧。”
“恐惧?”青年看着他,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中岛敦回道,“恐惧您再也回不来……之类的。如果我的话冒犯了您,请责罚我。”
“你记得天台上的事?”
“……天台?”中岛敦表情很少的脸上表现出了困惑,“不,我并没有任何关于天台的记忆。在我的印象里,那里没有人上去过。”
听了少年的话后,青年右手支起了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说:“——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