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袅袅娜娜地端着酒菜走到他桌边轻轻放下,福了一福。
“此地偏远,总管怕驿馆招待不周,特命奴家做了几个可口的小菜让大人品尝。”我含情脉脉地用指尖拨了拨他宽大的袖子。
他一脸正气,不耐烦地推开我:“不渴,也不饿,你出去。”
我怎么会听他的话,出去了,我和榆花就没命活了。
我锲而不舍地从背后抱住他,他没想到我来这么一出,僵硬了片刻,随即恼怒地站起身大力推开我,将托盘上的酒菜一把推到地下,呵斥我:“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妇,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不去干正经营生,偏偏自甘堕落,来做这种狐媚勾当!”
他开始义愤填膺、慷慨激扬地教育我,不愧是言官,连骂人的话都是平仄工整旁征博引地,他骂我,我坐在地上看着他直笑:“大人的嘴皮子功夫不错,我要是脸皮薄些的小姑娘愣头青,恐怕已经被你说得羞愤难当了,可惜我不是。”
“你……烂泥难扶墙。”他被我气得磕巴。
我懒得装淑女了,捡起被他推在地上的烧鸡,从上面掰了一只鸡腿下来,在嘴里啃着,“大人,要不这样,今天晚上您留我一夜,您睡床上,我睡地上就行,让我好交差。”
“你这个油盐不进,粗鄙下流的淫@娃荡.妇!”
我咽下一口鸡肉,瞅着他,平静地说:“大人手掌细腻柔滑,连头发丝都是滑溜的,从小到大应该没受过什么苦吧。生着太平之家,被精心教养长大,考取了功名,您捱过饿吗?不是所有人都像大人您这样,您说我是自甘堕落不知廉耻,是我愿意的吗?我没有错,我错就在我没有钱、我没有权利,我被人卖来卖去,被人欺侮轻贱,如果我有的选的话,我怎么会不愿意做一个一尘不染的大小姐。您出门去看看那些勾栏瓦肆里喝酒赔笑的娼妓,她们都是穷人的女儿。”
他似乎有些触动,定定地看着我,“姑娘……”
“整个驿馆都是他们的眼线,如果我今晚没有留在这里。明天这个时候,我就会曝尸荒野,所以,求求你,装一下也行,让我留下来,我可以睡地上。”
他已经没有刚才的横眉冷对,温柔地扶起坐在地上吃鸡腿的我,“起来吧,那你今夜留下便是。”
我被他扶着坐起来,在桌边吧唧着继续啃,全然不似初时那副妩媚模样。他对这样子的我倒是适应许多,还告诉我东西掉地上了,他吩咐驿馆去重新做几个菜给我,我自然不拒绝。
驿馆的人进屋打扫时,我故意亲昵地与他坐在床沿,挽着他的手说小话,他面红耳赤,没有拒绝知道驿馆的人离开。
我放开他的手,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吃新做的鲈鱼。
他问我,是否知道铜矿多年来,一直只上交一千石铜,实际有两千多石的事。我喝了一口肉汤,“大家都知道,上一个监御史也知道,他每年收着分红不少。”
他愤慨地表示,要上报此事,整治污吏。他又见我十分平静,问我为何不为所动。
“诶,有区别吗?换一个总管盘剥我们而已,我依旧是矿上的奴隶,你会帮我解除奴籍吗?”
“你是矿上的官奴,就算给钱也不能赎买。”
我有些无奈,对这位初入宦海的监御史大人不报任何希望。
他给我一床被子让我在他房里的地上睡了一夜,我好心告诉他,如果他想平安离开此地,最好礼物都照单全收,等回衙门再做计划。
早上我睡醒的时候他就走了,屋里空荡荡的,我走出房间,看到门口的总管笑嘻嘻地对我说:“你算是有点用处,回矿上该干活干活吧。”
捡回一条命,我和榆花激动地抱在一起。
我被重新套上脚镣,每日依旧穿梭在矿上,给刀爷当牛做马。榆花砸着石头,也帮荷花婶砸,谷爷代替了昆爷在窑场中巡视。
刀爷给我也倒了一杯茶,眼有深意道:“我教你的东西,你在阿昆身上用的蛮好。我很满意你这个学生。”
荷花婶子告诉我,把我放下来去勾引监御史的事是刀爷给总管出的主意,所以,其实是刀爷救了我一命。
“您怎么知道御史不会把我扔出来?”我刚给他洗完一盆衣服,口干舌燥,将茶水一饮而尽。
“我也会看相,你这人一看就命硬,被你伺候得挺自在的,我现在还不想换奴才。你下手毒,对人不手软又有心机,刀爷我啊就喜欢你这种黑心肝的玩意。”
“您在夸我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