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此番一路引领他们到这儿的白驹。
只见他满脸通红,显然又是喝了不少,脸上却带着些许久违了的兴奋和高兴。
他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红袖和山青中间,打了个臭气熏天的酒嗝,说道:
“两位小友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
红袖捂着鼻子,挥着手,满脸的嫌弃,嗔道:
“不习惯,白驹大哥,能不能单独给我们俩找间屋子,成天对着这个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想干的公子哥,我快要憋疯了。”
“我……”山青张了张嘴,又识相地闭上了。
白驹哈哈笑了两声,说:
“红袖姑娘,将就将就吧,这屋子本是我和父亲住的,他已经出去云游几十年了,一直没有回来,这趟正好给你们俩住,我去和我四叔伯挤一挤,我也知道这不是……不是太方便,但实在没办法,过冬了嘛,留在芳青州的漓远人都只能窝在自己家里,空不出其他屋子了。”
山青看到红袖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阵红晕,突然意识到了,过了今年冬天,红袖似乎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是个大姑娘了。自己一直把他当作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没有顾虑这一点,实在有些大意了。
红袖则似乎已经不在意还要继续和山青共处一室一段时间,好奇地问白驹:
“你说你爹出门几十年了还没回来,怎么会这样,他不会想家,不会想你吗?”
白驹笑了笑,有些落寞地说道:
“我们漓远人是不在意这些的,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多少岁来着……一百多或是两百吧,记不清了,如果他现在还活着,应该已经可以被称作是漓远族的寿尊了。能活这么久的人,对家乡,对亲人的执念,应该早就淡了。”
“就像是我,比起这冰天雪地冻死人的地方,我更喜欢呆在温暖的到处都有火夏酒可以喝的宁州草原,只可惜啊,那里可能也不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了……”
白驹一直是个喜欢感慨的人,以前每每听到这儿,红袖和山青都会昏昏欲睡,倒不是因为他说的很无聊,只是因为他那与清俊面容不相称的浑厚嗓音,总给人一种安逸沉稳的感觉,就像是一剂安魂的汤药,汩汩灌进身体里。
可今天,红袖却从白驹的话里听到了一些令她疑惑且感兴趣的事,扑闪着一对大眼睛问道:
“你爹是漓远族的寿尊?我也认得……”
话还没说完,山青隔着白驹从身后狠狠戳了一下红袖的手臂,弄得他惊叫一声:
“臭山青!你干嘛?!”
山青朝她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红袖却一点都没领会,站起身就要去还击。
这吓得山青狼狈逃窜,两人就绕着白驹在屋里你追我赶,白驹本就喝得有些迷糊了,并没注意到方才山青故意打断红袖的话,乐呵呵地看着两人打闹。
山青一边捂着脑袋跑,一边叫嚷着问道:
“白驹,你今天来找我俩,不会又是来絮絮叨叨讲故事催眠我们的吧?我真的已经快傻了,不能再睡了!”
白驹闻言突然一拍大腿,大呼脑子喝酒喝懵了,慌忙起身拦住两人,说道:
“快跟我走,芳青州的冬月难得会有晴天,冬月的晴天是我们族人跳逐日舞的日子,我还是几十年前见过,快来,跟我一起去!”
不由分说,白驹推着二人就往屋外走。
山青一脸不情愿,心想这帮人真是活久了没事干,这不年不节的,不过就是开了晴,至于要去跳舞庆贺嘛。
红袖却很是高兴,她真的是闷的太久了,这会儿终于给了她一个不得不冒着严寒出去的理由。
……
咏月湖的冰面上,有十几个漓远族的男女在铲着冰面上的积雪,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他们从湖边的杉林走出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从数量上来看,应该不止白驹他们那片林子的人。
有些人脸上还挂着冰碴,看起来已经走了很久,他们是从更远的漓远族聚居地赶来的,很有可能昨夜雪停之后就连夜出发了。
其中有些人走的摇摇晃晃,三步两倒,显然是喝高了,但他们却能清楚地辨别方向,走上阳光照耀下的冰面后更是像已经酒醒了,走的比没喝酒的红袖和山青还稳当。
这些漓远人三三两两聚到一起后,先是相视无言,仔细辨认着彼此,随后便开始开怀大笑,拉起家长里短,聊得却都是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的事。
“李家老三啊,都这么大了啊,八十几年前看你,你还是个屁大的毛孩子啊。”
“徐家四爷,你记错了,我是老三他爹,我都快两百岁了,老三都去秦州玩了几十年了,早不住在村子里啦。”
“是嘛……那李家二婶呢……她还好吧?”
“唉,李家二婶去年……还是前年,记不清了,过完一百八十岁生日就归天啦。”
“是嘛……这么年轻就走了啊……早走也好,早走也好啊……”
……
红袖和山青听得一愣一愣,心里想着这么一帮人岁数加起来,怕都要几万岁了吧。
白驹也很快就加入了他们,这些完全看不出年岁的人围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