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记扇庄当然是钱夫人开的,钱夫人就是赵常如。赵常如昨晚特意给了消息,只说让赵采彤今日来扇庄。
赵采彤知道,这是赵常如为她准备的惊喜。
扇庄前堂就跟它的门面一样朴素,柜台后坐着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男人。这书生正捧着一本书入神,发现有客人走近,竟被吓了一跳,连手边的茶杯都打翻了。
“小心。”赵采彤递给他一张帕子,书生连连道谢,赶紧擦干净了桌子。
他想把帕子还给赵采彤,又觉得已将帕子弄脏,不好意思还,便道:“多谢姑娘赠帕之恩,小生无以为报。鄙店别无长物,只有几把破扇子还能略卖几个钱。请姑娘随意看看,若有能入姑娘眼的,那便是它的造化了。”
赵采彤笑道:“不过一张帕子,并不值钱的,掌柜用了它,才是它的造化呢。”
那书生竟大笑起来,完全不似方才的温吞模样,“姑娘是有缘人,请务必挑一把,否则休怪小生不放人!”
他话音一落,扇庄大门竟“嘭”的一声合了起来,赵采彤惊得合不拢嘴。她还以为,这人只是像之前客栈的掌柜一样,是在赵常如手底下干活的。
现在看来,此人竟是赵常如!
大门一关,杜沣也“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怒道:“你这是何意!”
“杜兄不应恼。”沈至在他身后笑道,“钱记扇庄的扇子与渡仙酒坊的酒一样,可都是千金难求的。今日难得钱掌柜与宋姑娘投缘,若不领情,岂非憾事?”
“还是沈五爷爽快。”赵常如笑道,“听沈五爷方才的话,这位莫非就是渡仙酒坊的大东家,人称‘飞花醉剑’的杜沣?”
“噗。”
杜沣的这个花名,赵采彤不管听多少次都一定会笑,赵常如偏还要提一嘴,也不知杜沣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好在杜沣本人却很喜欢这个称呼,因而展扇笑道:“不错,我就是杜沣!”
“小生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赵常如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赔罪,“宋姑娘请跟我来。”
赵采彤不知其意,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身后二人,终究还是跟了上去。杜沣当然也要跟去,却被沈至笑着拦下。
穿过古拙厚重的木屏风,赵采彤便跟着赵常如来到了典雅精致的会客厅里。
尽管赵采彤并未开口说话,赵常如还是伸出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以沈杜二人的耳力,她们在会客厅里说的话,一定会被听见。
于是赵常如轻轻展开一把湘妃竹的折扇,道:“此扇乃空枝禅师所提,请姑娘过目。”
“是那位,一字千金的霜桐寺空枝禅师?”
“正是。”
“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
赵常如又拿来另一把,道:“这一把,乃是东坡居士亲笔!”
赵采彤装模作样地捂住嘴道:“那更贵重了!不行不行。”
“这一把乃草圣遗笔!”
赵采彤心想:“这还是我送你的呢。”只能一边憋笑,一边频频摆手。
赵常如叹道:“恕小生无能,挑不出让姑娘满意的扇子,还请姑娘亲自选一把。”
赵采彤指着展开竖在扇架上的一把普通玉竹扇笑道:“我看这一把就极好!”
原来那一把的扇面上,提的是“出门一笑大江横”几个字。这是黄鲁直咏水仙花的诗,开篇两句便是“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
赵采彤一进来就看见这把扇子,立即明白了赵常如的意思。
赵常如拱手笑道:“此乃小生拙笔,承蒙姑娘厚爱,实在不胜惶恐。”
出了钱记扇庄,赵采彤展着扇子,兴高采烈地观赏了一路。
杜沣在一旁频频叹气,道:“你可真不愧是你姐姐的妹妹。”
赵常如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是我姐姐的妹妹,你是我姐姐的妹妹?”
“我是说,你这四处留情的行径,简直跟你姐姐如出一辙!”
“你胡说什么!”赵采彤的脸气得鼓了起来,“人家好心送我一把扇子,怎么就成我四处留情了?”
“你也十八岁了,难道不知道,你送我帕子、我送你扇子是什么意思?”
眼见这两人又要吵起来,沈至连忙岔开话题:“宋姑娘才十八岁,怎么会孤身一人来钱塘?”
赵采彤果真不再理会杜沣,对沈至笑道:“我原是要去江宁看望姨妈的,但从前常听我姐姐说起钱塘,早就想来看看,便要先在钱塘住上一段时日,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他罢了。”
杜沣觉得好笑,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他的表妹了!于是揶揄道:“你姨妈早盼着你来,不先回去报个平安,反倒往男人堆里跑,简直不像话!”说完还用扇子敲了敲赵采彤的头。
沈至信以为真,便道:“那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但凡差一点都不能够的。小兄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