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清云刚爬上宅子里最高的假山,得到消息的柳月眉匆匆赶来,她足尖轻点,衣袂飘飘地落在我身边,警惕地看着我俩:“你们在干嘛?”
清云这不争气的小家伙卖我求荣:“师伯想看隔壁新搬来的小公子!”
柳月眉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我:“虽说我是带你出来散心的,但你倒也不必如此饥渴?若叫邻居觉得我宅子里有个女流氓,我还怎么在这里居住!”
我懒得理她,翻手取出一枚核舟丢了出去,那小舟骤然变大,幻化为一座精致的画舫,悬在空中。我抬脚踏了上去,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师徒俩:“本尊今见月色皎然,一时兴起,想要在此凌空泛舟赏月,你们这起子小人可别用自己的龌龊想法妄然揣度我!”
柳月眉师徒同时挑眉,满脸写着“我信你个鬼”。
半柱香后,我们三人分宾主坐在了画舫顶层的凉亭中,镇定自若地往隔壁看去。
“……”
“……”
“……”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我缓缓开口:“嗯……男子出门在外也是要保护好自己的。”
清云羞愧捂脸:“修士出门在外怎么可能不设几道防窥的法阵……我竟没想到这一点!”
柳月眉也很崩溃:“我到底为什么会陪你们两个傻子干这种事!”
隔壁的阵法并不高明,以我元婴期的修为很容易勘破,然而我毕竟不是真的登徒子,做不出这等事,只好抬头看向空中半遮半掩的弯月:“咳咳,赏月,赏月。”
我们三人坐在画舫上,一边赏月一边顺手集了许多月光,几乎要凑够两匹月纱的量,也不算一无所获。
我这人一向好奇心旺盛,本来只是一时胡闹,经此一事却真的抓心挠肝地想知道邻家新主人的容貌了。可惜这小公子深居简出,我又不好日日守在人家门口,因而直到鹤选之日,我都没见到他的真面目。
万鹤门仅是怀阳宗的分支,太上长老也不过化神修为,我同柳月眉虽只元婴初期,倒也能在鹤选大典上混一个上座了。
我坐在大殿之中,神识穿过大开的殿门,在殿外的广场上扫了一圈。此次参与鹤选的三十二只灵鹤已然就位,白袍带鹤的年轻弟子三人一组,井然有序地将通过初选的少男少女带到指定位置,等待大典开始。
万鹤门收徒全赖长成的灵鹤,上回鹤选只有两只成鹤,门派上下忧心不已,就怕这传承数千年的门派断在他们手中。幸而这回灵鹤数量不少,整个门派都弥漫着轻松愉悦的气息。
万鹤门掌门尹归元坐在上首,捋了一把白须,笑道:“托诸位道友的福,这回成鹤竟有三十二只,实在是少有。”
马上有人笑道:“这是天道兴你万鹤门啊!”
我端着架子,百无聊赖地听他们互相恭维,好悬没当众打一个哈欠出来。
清云兴奋的传音恰到好处地在我耳边响起:“师伯师伯师伯!快看!就是他!”
我抬头望向殿外,一个青衣玉冠的青年带着随从穿过人群走来。
来人乌发高束,露出英挺的眉骨,一双眼睛如星子一般明亮又通透,简直让人移不开眼。他一路行来,姿仪不凡,如清风朗月落入人间,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静。
我用目光将来人迎入殿门,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孟浪,赶忙收回视线,重新端起了元婴尊者的架子。哪想余光一瞟,别人也没好很多,我反倒是最早回神的那一个。
也是,姜裕的模样不比这少年差,然而这样纯澈的眸子却是我平生未见的,多看几眼属实正常。
只见来人直入大殿,向上首行礼:“舅舅。”
尹归元笑眯眯地向观礼的众人引见:“家妹走得早,就留下这么一条血脉,从小跟在我身边,比儿子也不差了。可惜他与我门灵鹤无缘,日后在外行走,就要多仰赖诸位道友照拂了。”说着向外甥招了招手,“益泽,向各位前辈见礼。”
青年双手作揖,左右各一拜,朗声道:“晚辈楚益泽,见过诸位前辈!”
我心下了然——这是尹归元在给外甥铺路呢。要说万鹤门的规矩确实不知变通,若是无法通过鹤选,即便是掌门亲子都不得入门,只能自寻出路。如今能坐在殿中的,大多是元婴修为,若是楚益泽能入得谁眼,或是有人能帮他引荐一番,自是比无头苍蝇般寻找师承要靠谱得多。
尹归元挥手让人入座,摸着胡须叹道:“我这外甥也算勤勉,上回鹤选才刚刚筑基,如今已经顺利结丹了,若不是祖宗规矩不可撼动,我也不舍得让他到外边闯荡。”
十年成丹?
我诧异地望过去,不想那人恰好看了过来,我一下对上那双好看的眸子,心中一跳,忙移开视线。
不对啊!我转念一想,我不过是看他一眼,有什么好心虚的!于是我又回头看去,他却扭过头,神色自若地看向主位。
不行,我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