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已过,天气渐渐转冷。午后下了一阵小雨,风中却带着丝丝阴寒。
屋檐上时而滴落下冰凉的雨水,远处朦胧地起了点雾。
文馨的思绪刚回转过来,便见膳房外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看清来人是谁后,她放下手中的蒲扇,连忙迎了上去。“王爷!您怎么过来了?”
“是在给初静煎药吗?”北堂墨染没有回复文馨的问题,而是直接跨进了膳房。
文馨用巾帕揩了揩手,把洗净的瓷碗拿出来,缓缓倾倒药壶里的药汁。
“熬好了?”北堂墨染问。
文馨抬头,笑了笑,“还没呢。”说着,她又往药壶里添了些药材,继续加水煎煮,“刚刚倒出来的这味药,特别苦,小姐以前喝了总会吐。后来小姐不知在哪听说了一个法子,就像刚刚这样,把药汁事先倒出来,再加入几味其他药材,最后熬出来的药既不苦,药效还十分强劲。”
见北堂墨染静默地站在一旁,盯着药壶,许久不出声,文馨缓缓说道:“王爷,膳房油烟重,您还是先回房吧。”
思虑了许久,北堂墨染索性直接开口,“文馨,你告诉我,初静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听见这话,文馨脸色一白,想起林初静叮嘱的事,她只好垂下头否认,“没有,王爷,小姐能瞒你什么呢?”
院子里一片阒寂,几只乌鸦飞过灵愿树,发出几声刺耳的叫声。文馨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其实北堂墨染一直站在膳房外,文馨偷偷哭了多久,他就在膳房外站了多久。
“那你方才为什么哭?”北堂墨染抿唇,脸色很难看。
面对北堂墨染凌厉的目光,文馨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忍下心口酸涩的痛,只道:“奴婢只是觉得不公平…”
“老天爷为什么不开开眼呢…”伤心事被提起,文馨自然也就顾不上林初静先前的嘱咐了。
“黄道国百姓都说小姐命好,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在宰相府养尊处优,备受宠爱。如今又成了宸王妃,身价百倍。旁人只看到这些表面的东西,却忽略了小姐从小经受的苦楚。老爷她根本就不喜欢小姐,他只是在弥补他对蓉姨娘的亏欠。若是他真的疼小姐,就不会放任大小姐和二小姐欺负小姐那么多年了。”
“小姐是早产子,从小体弱多病。夏府的人私底下都叫小姐短命鬼,病秧子。”
文馨的话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北堂墨染在一旁听着,心口堵得慌。
“你以为我那没用的女儿能为我争取到什么?”
“我对她好,算是补偿她娘。”
“她也没多少日子了,给她诊过脉的大夫都说她活不过十七岁,算算日子,也就今年年底吧。”
不久前夏正存在茶馆说过的话,与文馨的话交融在一起,一字一句,像是在剜北堂墨染心口的肉。他垂在身侧的手,越握握紧。
“李太医今日给小姐把脉,说小姐的身子最多撑到年底…”不知不觉间,文馨就把林初静再三叮嘱的事抖了出来。
北堂墨染刚伸手接过药壶,打算倒出药汁。听到文馨的这句话,他顿时就慌了神,本欲倒入瓷碗的滚烫药汁直接浇在了他手背。
这一刻,北堂墨染觉得,沸水触及皮肤后,那尖锐的刺痛远比不过方才他心口的钝疼。
“王爷!!”文馨失声大喊。
北堂墨染用巾帕把手上的药汁揩净,相较于文馨的惊慌失措,他的脸色却是十分的镇定,只道:“无碍。”
“奴婢去药房拿药膏!”文馨说完便想冲出膳房,却被北堂墨染的一句话止住了。
“我不想惊动她。”
话落,文馨的身子僵住了片刻。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林初静叮嘱她的事,她在北堂墨染面前全都交代了。
“你也信了,那阿染肯定会信。”
想起刚刚北堂墨染的反应,文馨才明白当时林初静为什么会露出那种绝望又无力的表情。
她不想让北堂墨染伤心,所以才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旁人说漏了嘴。
可她还是让北堂墨染伤心了。
“王爷。”文馨垂下头,心里很愧疚,“对不起,小姐嘱咐过我,让我不要说的…”
“你没做错事,不用自责。”北堂墨染眉眼一弯,像是在笑,可文馨却觉得他此刻的样子,很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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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推开,看见北堂墨染走了进来,林初静连忙收起绣篓,将手中的东西藏了起来。
她起身,迎了上来,“阿染!你怎么回来了?”
北堂墨染放下手中的食盒,看了看翻动的衾被,笑道:“你在被褥下藏了什么?”
林初静竟开始紧张起来,“啊,没藏什么?”
“我知道是什么。”北堂墨染紧接着说道:“你在给我绣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