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摸了摸胡子,却没打算继续上一个话题,“那日凌大人作为礼部左侍郎,一早便入了宫,途中万不得机会出去,除非是有人进宫告了他。安大人能来得如此及时,想必前去报信那人是一早就得了秦星予的令,当即就想法子告了凌大人。那这人必是深得秦星予信任。”
长渊细细回想,这么一回想,他便越发觉着有些细节不对劲,那日仪部主事刘衍策马于大街上,以如此张扬之态将他带走,到了礼部,长渊本寻思多走那一段路是为了折辱他,可现在想来,走的路越多,知道此事的人也就越多,凡是知道此事,便有了当内鬼的嫌疑,“难道是…刘衍么?”
“也不一定,我们能想到的,秦豫只会比我们想得更多。秦星予经此一役,一定会在礼部和兵马司大力排查。长渊,这便不是我们能干预得了的了。”李炳似是看出了儿子的忧虑,道,“那人既敢通知安大人,想来手段不小,那必然自有方法能将自己保住。倒是该谈谈你,虽说君上并未禁了你的国试资格,可你还敢再考么?不如爹去找安大人说说,今年不是国子监有了例监名额么,爹想办法给你要一个?我李家也是翌国能排得上号的富商,如今为着安家开罪了秦家,让我儿受了此灾,我李家日后也只能站他安家那边了。安大人想来也不会拒绝。”
“听爹的就是。”长渊道。
这日是御试。依翌国制,御试前设吏部试,吏部试只划等,不裁人,由吏部尚书何无道主持。故而吏试结束后,御试便已到了四月中旬。这一日,翌君顾檐礼临轩亲策。考场设在九华殿,礼部官引考生至丹墀东西两侧,百官静立。鸿胪寺礼毕后,顾檐礼颁赐策题,考生礼全后方能于殿中答题。酉时三刻,诸考生策毕,纳卷而出。
回了谨身殿,不过一会儿,闻渊阁首辅韩挽萍与吏部尚书何无道便一齐到了,户部尚书温廷裕已经在殿内坐着,见二人到,方起身见礼。顾檐礼手中正翻着一份奏本,见二人来,便道:“这封奏本是今日黎明银台送至,礼部左侍郎所书,弹劾国子监祭酒杨开谏例监不实。起因是凌子翊本为其妹凌子卿例监,连纳三年例银,谁知到头来其名额被私自调换,故而请本君详查。二老先坐吧。”
“谢君上。”韩挽萍与何无道一齐道了声,便一东一西落座于两边的胭脂木扶手椅上。韩挽萍年岁不小,鬓边已掺银丝,约莫有三千来岁,才修成天仙。何无道与她年岁相近,且这二人皆是寒门出身,入仕较晚,由顾檐礼一手提拔至今。韩挽萍听过奏本内容,便道:“原来是凌侍郎的事情。凌侍郎是安分守己之人,听闻前些日子他接了小妹来上京,想必就是为了例监一事。此番弹劾杨开谏,想来也是气坏了。”
温廷裕道:“若依着璇玑阁去年的榜来看,这凌家已至上京富商前三甲。凌侍郎供了三年例银,再加之其本身便为礼部官,想得一例监的位子绝非难事。此番不成,必是有人顶替。这也好查,例监银每年留下国子监补济,剩余依例入库。只肖调出薄档,这例监之位到底该谁便一目了然。”与此同时,是谁顶替了这个位子也便水落石出。
在座的都是顾檐礼身边老臣,心知此事正如温廷裕所说,要查清不是难事。因而顾檐礼叫他们来,要听的也不是这个。韩挽萍抚着袖口的缂银丝蝙蝠,言道:“若依臣看,能动了凌大人的位子的人,非礼部齐大人无疑。国子监名额买卖想来也是积弊已久,凌大人敢冒着将上峰捅破的风险来告此状,臣觉得只有一个可能,凌齐二家有怨,逼得凌大人只得一搏。”
再多的便不用多说。顾檐礼当即便叫了户部的人前去勘查,查出的结果也不负众望,那个例监名额给了银子交得远不如凌家多的李长渊。一说李长渊,众人又岂能不知?先前因为被诬陷舞弊,却无证据自证,礼部和刑部闹上谨身殿,这孩子便成了夹在中间的倒霉鬼。看来这是投靠了安允了。何无道垂眸,说:“上回那事,礼部和刑部各执一词,君上是给足了这二位颜面。一没追究礼部僭越,二没深究长渊舞弊,两边皆惩处了几人以示警告。这回倒不如好好查查,免的日子久了,兔子也养成狼了。”
韩挽萍当即就看了他一眼,何无道依旧是浑不在意之态,他只管说,也不管说出的话会不会引得君主不快。顾檐礼却只是道:“何老所言有理,只是此番一查,必是大案,国子监定是要重整,礼部也必要大动一番。何老既说要查,那便又要劳烦吏部了。何老可有想法?”
“查而后整。君上若决定要查,臣便先勘查着,待一切落定再拿章程出来。只是臣有一句需讲在前,君上还是要着重考虑,这礼部尚书之位,凌家且排在后头。”
韩挽萍又看向他,何无道却继续道:“商政难分。君上若想整顿此间官商勾结之风,便不要为凌家开此先例。安家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商贾性贪,凌家此番例监,想来便是有此之心。再者齐值行此偷梁换柱之事,必有缘由。只怕这凌家并不似表面上的简单,又许是近来才生了野心。若是君上重用了凌家,秦家那边就要乐了。”
温廷裕在一旁想了一会儿,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