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仙鹤离去不多时,山巅上传来一身清亮的鹤鸣:“鏖天官,卜天官请您入内!”
山下东来看了一眼垮着脸的小仙童,笑容愈发大了,踏进解开的禁制后,便唤出了坐骑照夜狻猊,一个利落的飞身跨坐其上。
他清叱一声:“走!”毛发如暗夜般漆黑的狻猊便拔地而起,脚踩祥云向山顶神殿疾驰而去。
东来走后,留下的仙童沮丧地看着地上被狻猊烈焰烧焦的灵草,心疼地抚了抚,口中不禁低骂:“每次来都这么张扬,可怜这山上的小乖乖......”
东来不知,兴冲冲而去。但柏昆山既是宿齐的仙山,山中发生何事宿齐是第一时间知晓的。他有意让东来在山下晾了一晾。现下看见东来咧着白牙晃悠进来,宿齐只瞥了一眼,而后继续伏案书写。
东来晃悠到佛榴木制成的矮几前,探头瞅了一眼,道:“宿齐,你都不好奇我来找你为何事?”
宿齐平静道:“本官并不关心。”
所谓不打不相识。尽管那日没有斗起来,但宿齐和东来的梁子已然结下。东来入了杞临涧,原是已然歇了讨伐宿齐的心思。可当他自缚三日,自涧中出来时,惊讶地看到宿齐提了剑漠然地注视他。他大大咧咧的性子不解其意,还是宿齐看他良久,方将剑尖提起对准他,淡淡道:“来和我打。”
东来崇武好战,欣然应下。想着方受过刑,与宿齐一介文官比武也算公平。可甫一试探,才发现轻敌。彼时二人剑招不出五式,宿齐剑身轻巧一送,就将东来的赤霞剑挑落在地。东来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剑,忽然大笑,揽了宿齐肩膀就开始称兄道弟。
教养良好的宿齐仙君哪见过如此粗鲁无礼之人,仙气一震,抖落东来胳膊,然后怒然转身而去。但连着几天,柏昆山都有客到访。小仙童三番五次来问,神色为难,说有一仙君提剑立于山下。宿齐冷声道:“他爱站就让他站着!”
或许东来天生脸皮比别人厚了几分,加之恶名在外,东来立在柏昆山下,就像一尊黑脸杀神,如此几日,柏昆山草木被吓得萎靡,小仙童也战战兢兢,宿齐还是不得不放了他进去......
宿齐放东来入了柏昆山本是想着息事宁人,却不想东来如归自家神殿,这边一游,那边一览,扰得宿齐不胜其烦,免不了斥责几句,两位仙君也就这样吵吵闹闹熟悉了起来。
......
东来拎起宿齐手中的游龙笔扔到一旁,宿齐手一顿,抬头瞪视。东来笑:“卜天官啊卜天官,你不问,我却是要说的。”
看着宿齐眉头渐渐蹙起,东来接着道:“本官此番前来,是受辰天官之命,前来问你的罪的!”
宿齐默然,站起身来走向殿外,轻飘飘道:“荒唐,我何罪之有?是我傻了还是重景傻了......”
“再者,重景知道你如此编排他么?”
东来假作思索状,然后大跨几步跟上他,呵呵笑道:“想必是不知道的。但被重景定过罪的仙君也不少啊,你怎就如此相信他不会定你的罪?”
宿齐无奈摇摇头,没接他的话,只道:“到底是何事?”
东来这才收敛几分,将重景的话重述给他。宿齐立时止了步子:“卜算有误?”
东来谨慎纠正:“是可能有误。重景也不确定,为防错杀,是以遣我来问。”宿齐沉吟片刻说:“随我来。”
......
柏昆山上柏昆殿,柏昆殿外星宿阁。宿齐面色沉重,仰头看向星宿阁内茫茫星图。星宿阁内星罗棋布,如同置身浩瀚银河。东来即便逛遍了柏昆山,但此处却是第一次到访,他惊奇地打量了一阵,道:“原来你每日就在这里卜算么?”
不必多想,定然是东来又打上了星宿阁的主意。宿齐冷声道:“别打岔。”
自他接任卜天官来,卜算从未出错。他从不忌讳命数一说,尽管师父耳提面命说卜算只能涉及天道,但若有仙君求他一卦,他也从不拒绝。只是更多的时间,他掌天界及人间的福祸。
不久前他例行一卜,发现人间祸至东来。可东方不是人间皇城所在之地么?宿齐恐人间皇运衰败,故精卜一卦。皇城无事,国运依旧,但宿齐也并未放下心去,只因星宿错乱,昭示人间天象有异。他便气引东方,发觉是日月更替不稳。
可人间寻常,凡人怎有能耐调转日月?宿齐心知事情严重,托重景去往人间一探。他想:若非人为,则必是妖祸。可天界人间的规律都握在重景手中,是什么妖界大能要祸乱人间?再一卜,他便确定了祸患方位。
宿齐盯着星宿阁内斑驳陆离的星图,陷入沉思:重景说卜算有误,可怎么会有误?星图还是那个星图,只不过运势瞬息而变。当时的错乱已然被天道纠正大部,但未完全恢复,则说明该妖仍在人间。宿齐判断,尽管此时不出岔子,来日也必有灾殃。
但他又稍一凝思:是什么样的妖才会让重景说出怀疑的话来?宿齐深以为自己的能力被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