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酉正时分,太子牵着太子妃姗姗来迟。
赵家兄妹早于一刻钟前被宫仆引入宴席,大家都谈得火热,竟是无人注意角落里多出的几人。赵君集第一次觉得宴席便应该是这样,来太早光顾着聊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之间无甚聊趣。赵家姐妹端坐于女席靠后座位,见席间女子都三五成团,无人关注到她们的到来,亦不主动上前攀谈,三人悄然成趣,倒也落得自在。
跟着众人起立的叶清禾也想一睹太子太子妃风采,不住地踮脚,奈何前头贵女们发髻一个比一个耀眼高耸,完全挡住视线,她只好悻悻作罢。
前头太子正激情澎湃地说着祝词,语毕赢得满堂喝彩。晋朝风俗开放,男席女席只隔着几扇大屏风,一时间对面的男子群呼声清楚入耳,还是让不少娇羞贵女们听了面红耳赤。
太子说完便牵着太子妃进了敞门的内堂大桌,里面已经坐上裕王夫妇,安王及宣王。
筵席开始前侍婢们端来礼器,众人一一行“沃與之礼”。叶清禾看着眼前的礼器,盘内底中央饰有一对浮雕龙盘绕成圆形,双龙中央有一只立体水鸟,另有其他水鸟、金龟、青蛙和游鱼作为装饰。
叶清禾止住自己想要上前转动的手,在宫女的注水下轻柔洗手。注水后,盘中的动物竟似开始活动一般,栩栩如生。
净完手众人开始正式用膳,叶清禾耳朵听着赵映安温柔同同桌的贵女来往,眼睛里却全是美食佳肴。她也不曾注意到自己这个座位能被内堂的某个角落一眼看到。酒过三巡,众人开始轮番进内堂敬酒。赵君集有意先同宫婢打招呼,示意赵家姐妹准备敬酒。瞅着时机,四人默契进堂。
“旦逢良辰,下官赵君集同妹妹们一同向太子、太子妃殿下道喜,见过裕王裕王妃殿下,见过安王殿下,见过宣王殿下,愿太子妃永葆容颜,年年有今朝,岁岁共喜乐,愿诸位主子诸事顺遂。”赵君集躬身见礼,朗声请安道。后头叶清禾姐妹一并跟上祝贺,落落大方,一时间男女席不少目光都悄然聚焦于内堂。
早在叶清禾款款入内之时,沈淮之右手便开始无意识地握住茶杯转动。深沉如山的黑眸状似无意地掐准时机在叶清禾那句“见过宣王殿下”声起之时,他的心头似乎被羽毛拂过,痒痒地,令他心神微动。
离他最近的太子剑眉微眯,身子往后不动声色靠去,沈淮之后背果然绷紧得如将弹的琴弦。他放大脸上笑意,连忙叫人起身,星眸特意在赵家姐妹三人脸上停留几息。待四人禀退,叶清禾放慢节奏的轻吐心中杂念,原来太子和她们吃的一样。不敢看殿内人的表情,她的眼神只敢看桌上菜肴。
一路走回座位,叶清禾敏锐地发现关注度比来时多了不少。有暗暗观察她们姐妹的,有明目张胆注视的,当然叶清禾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人就坐在她们即将经过的席位右侧,手中的酒杯在她手中玩转自如。叶清禾无端多了份谨慎,快步拉住最前方的赵映安道:“姐姐,等等我。”
说时迟那时快,她正说完见过桌底倏尔缩回一只脚,她伸出的右臂顺势拉住了赵映安欲望前倾的身体。赵映安压住口中的惊呼,不明白怎会突地就要摔向前方。见人没事,叶清禾也清楚自己是找不到罪魁祸首了,冷眼扫向坐这桌边缘的贵女们。上次万春岛赏梅宴的乔书蝶赫然在这桌边缘最后侧,见赵映安无事欲继续前行,她冷笑着勾唇,玩转在她手中的酒杯一个不小心竟被脱离掌控,眼见着就要砸中正欲行走的三人身上。
叶清禾自小在夜间视线就敏捷,看到她之时就心知不好,拉着赵映安便往后退二步。酒杯吭然落地,酒水倾杯而出,离得近的这才发现乔书蝶先前玩转的酒杯里原来还是有酒水的。
见赵映安又躲过一劫,乔书蝶脸上闪过一丝落魄,假意惊呼道:“呀,这杯子怎么掉了!”
赵家姐妹一见是她,这下都反应过来了。叶清禾豪气上前,捡起酒杯装傻朝赵映安道:“姐姐,这杯子也看不惯那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傻子呢!”众人心知肚明,不少人早就看不惯乔书蝶,纷纷捂嘴笑着。
赵映安换来宫婢,柔声道:“给乔小姐换个杯子吧,这杯子可惜了。”宫婢连忙接过,去拿新的给乔书蝶换上。
乔书蝶脸色大变,怒道:“你们什么意思,又想仗着人多欺负我不成?”
“乔小姐,摔杯子的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乱叫的是你,这么美人姐姐看着,谁欺负谁呀?看好你的东西吧!”叶清禾不甘示弱顶上,说罢竟直接挽着赵映安一走了之,不管后面乔书蝶表情如何。
安乐郡主脸色可见的一顿,这赵家姑娘竟不怕撕破脸皮,走得如此干脆?这性子她倒是挺欣赏。
“原来你们就是轰动上京的赵家三千金呀,妹妹这厢有礼了,赵家姐姐,得空咱们约着会会呀。”待回了自己座位,同桌的一位桃花衣袄女子笑道。
“妹妹过奖了,虚名而已。”赵映安开口回道。说罢缓声同叶清禾道:“禾儿,姐姐知你是在护我,只是今后不可如此鲁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