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尔是矮楼窗边夫妻对聊,忽然又好似眺到了高阁谁人在雪下独酌,叶清禾不舍得眨眼,贪婪地看向一片片雪花飘落。沈淮之携着她跨过不堪团团雪花重负的大树,跃过覆上白衣的高城墙楼,似是来到了森严的府邸。直至耳边风声渐平,叶清禾感觉到腰身一紧,眼前的雪景也跟着慢了下来。
待腰身的那股力量消散,她扶着沈淮之的左臂抬眸望去。
眼前的阁楼龙飞凤舞地写着“秋华居”,墙角载着一丛丛青竹,正中是清泉石潭,水流潺潺,一派清雅庭院。左右各是一处灯火通明的连廊,雕栏画栋,尽显华贵。
院中府仆似是听到动静纷纷上前见礼后垂眉肃立,叶清禾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朝自己下跪,不禁后退半步,直撞入沈淮之胸膛。沈淮之垂眸望她,须臾又抱起叶清禾往院内走去,入门绕过石潭便是正房。叶清禾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看不出什么材质的如意圆桌,在灯光照耀下显露不一样的光泽。墙边林立着各路花纹的家具,让她看花了眼。
将她放置在圆墩方凳上,沈淮之也顺势坐下。
叶清禾朝他望去,见他依旧是一副矜贵清冷模样,只不是眉间的雪气似是还未化去,连带着身上都有阵阵寒意,即使房间里燃着热香,一时之间也无法驱散。她迅速脱下身上的狐裘,放至桌上,朝沈淮之道:“你这个朋友太够意思了,带我看了不一样的雪景,现下不用管我啦,赶紧回去泡个热水澡吧。”
沈淮之点头,招来府仆嘱咐道:“好生照料叶姑娘。”便离去。
墨柏和墨松对自家主子是服气的。
看着叶姑娘被狐裘围成一堆抱进广明阁的时候,墨松眼睛都直了。
“我是不是眼花了?刚从眼前走过的是王爷吧?怀里抱着的是叶姑娘吧?”墨松扯着墨柏的衣袖夸张问道。
墨柏一脸严肃,不理会他的念叨一路往沈淮之寝殿走去。待沈淮之沐浴完毕方进言:“爷,药方有着落了。是西州幽谷派独门决毒九品红,属下查过了,他们咬定近期只有沧州制方司陈员外派人去过,想来那陶掌门并未说谎。”
沈淮之立身正坐,虽是一袭宽松寝衣,话语间却透露着一股狠劲:“速从海州调过去一批人,悄无声息地围了幽谷派,待我发落。”
墨柏一听“海州”二脸色微变,王爷竟是要直接动用海州军队瓮中捉鳖,自是低头领命退下。
次日清晨,沈淮之目不斜视地赶马上朝,待下朝后便直接赶往刑部。接近年关,昭明帝已经下令自腊月二十八日后各部有序休沐,来年初六再上朝。可沈淮之向来是没有休沐观念之说,领着墨松墨柏又在刑部待到日暮方回府。
沿府路向前,院内府仆较往常一样肃立见礼,雪下了一日,周围已是层层叠叠,风中的寒意扑面而来,沈淮之本欲直往书房的脚步在经过秋华居停下来了。
“墨玉,你再添二根细枝,对,给雪人加个耳饰,是的,真好看!”“墨音,请你买的烟花棒买好了吗?”秋华居里不断传来叶清禾欢乐的叫喊声。
沈淮之寻声望去,眼前陡然一亮,身着一身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文锦披风的叶清禾正指使府仆在院内的二座雪人身上动手动脚,她虽坐于漆黑白色铺垫圈椅上,能动的左脚却不安分地四处挪动,清澈明亮的双眸随着雪人的变化流转,衬得她面目晶莹,神态娇媚。
她正欲开口请人扶着她前往摸雪人,却听得耳边众人已垂首见礼,她抬眸扫视,见着身着朝服的沈淮之已咧嘴一笑,道:“沈淮之,你来得正好,快看我们堆的雪人。”
话一落音,叶清禾就感觉府中的奴仆头似乎又低了几分,她正纳闷着却见沈淮之目露常色地朝她走去,见叶清禾指向院中的雪人,他停下脚步,轻掀眼皮打量着眼前的雪人。
叶清禾借着墨玉的扶持,来到了他身边,洋洋得意道:“你看,这个雪人是个小女娃,身上的红衣裳是我请墨玉拿外头的红墨水浸上去的,刚刚还给它打了耳洞哈哈。这个是雪人哥哥,身上的蓝衣裳是墨音寻来的破衣。”
沈淮之点头,叶清禾更是开心,又指使着墨玉墨音再寻些物什,一门心思想着打扮雪人。
“你先玩着,我还有事就先回书房。”沈淮之一向对这些没有多大兴趣,叶清禾听闻他刚来就要走,嘴角快速下弯,她还没达成雪人战绩,嘟囔着:“都快休沐过年了,还这么忙干嘛?”
沈淮之闻言目光沉沉扫向她,叶清禾不甘示弱地瞪向他道:“人生多是乐趣,朝廷那么多事,你放松一日也无事呀。”
墨松抬头迅速朝叶清禾抛去一个赞赏目光,沈淮之双目微眯,正欲说话却被叶清禾快速开口堵住,她低头委屈巴巴地道:“我一个人在上京……都没有熟人与我一起堆雪人……沈淮之……你说是不是很可怜?”早在苍梧山她就发现了,这俊王爷怕她这副可怜模样。
果不其然,沈淮之轻咳一声,大步往秋华居正屋前走去,背影深沉,朝府仆道:“再添一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