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关上房门,原本得意洋洋的娇脸此时方皱成一堆。
这个文沅到底怎么回事?他到底知不知道七夕约小娘子的意义?清禾坐定心想道。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她又回想起山腰看烟火的文沅,少年眉目似乎携有温情。接着想到山脚下小人儿的那句“你的小娘子”,她就不禁攥紧衣袖,他文沅那时候是什么表情去了?
清禾耳珠泛红,他好像没有反对吧!可是,清禾一脸茫然失措的回想起弘法寺前的对话,他究竟是不信还是就想着享齐人之福,亦或妻妾成群?内心在不断激烈斗争的清禾一夜就这么患得患失地入眠。
另一边的墨柏正在询问二盏提灯安置何处时,沈淮之一脸常色地回道:“随意。”
见自家主子匆匆离去,并不在意灯的去向,墨柏还是嘱咐管事收好放入库房。
纠结几日的清禾见宣王府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决定放下情爱,集中火力制香。她想给自己租一间大的房屋,专门供出一间房来制香。覃娘子知晓后热情帮她看房,多处走访之后终于定下西街烟竹巷的一间小屋。
这里离红颜巷走路要半个时辰,租金因为地僻人静只收一两一月。清禾乍一听觉得偏贵,可是覃娘子常居上京,告诉她这是正常的市场租价。清禾算了算自己所剩钱两,一路从沧州游玩过来本就所剩无几,只有制香阁的工钱在支撑着她的日常。难怪爹爹阿娘不愿意下山,她心想道,自己还是要回苍梧山的,就让这上京赚的钱两留在上京花吧。
找了个空闲日,她请假打理自己在上京的正式住所。
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空墙,她去集市上买来垂花绿柳栽种其前,粉墙环互,绿竹周垂,一进门便觉赏心悦目。想着夏日消暑,她咬咬牙把一尊云石流水小假山购至西面,如此点缀,倒是幽静美好。西面的一屋是二进卧室,打开卧堂窗,极目远眺也能瞥见一点景山痕迹。进门榻边便是窗,细雕镂花拦着灼日,印下一片旖旎风光。她将一应制香用具摆置好,请了木工在堂见穿了流苏幕布,点燃熏香,一股细烟自中袅袅升起。
某日深夜酉时,暗线蒙头疾步前往书房交差,却发现王爷书房的灯还在闪烁。犹豫间他推门而入,发现王爷正聚精会神饱览古籍,暗线肃然起敬。于是他越发恭敬地将信封置于书桌的右侧,轻步退下,关门的瞬间他透过书灯似乎看见书的影子被拉长了。
翌日酉时,暗线又至,书房依旧灯火通明。只是这回主子却在他关门的瞬间叫住了他。
“明天将这封信送至她手中。”上位者低沉的声音半晌之后响起,他忙弯腰接过。
“此香前中后各有其调,可取。”清禾今日到了制香阁便收到没头没尾地一封信,看这字迹磅礴大气,似是男子书写。她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谁啊?都不署名?写的什么意思啊?”便扔在一边,不再拿起。
不远处的暗线根据唇语如实记录。
墨柏觉得近来主子总是盯着他写讯词,有时候墨松执笔记事主子都会状似无意地扫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清禾埋头制香终于在七月底有了新的进展,她暗自道自己这是情场失意,商场得意。这款新香覃娘子给它取名叫陌上玉,它初闻是清新柑橘水味,过了一刻钟便是生姜混杂着芫荽的幽深,至暮色变成麝香与雪松之冷香。
香坊那边已赶出不少辅料,“桃花运” 存量足够,清禾便将这款陌上玉与七夕的桃花运配套推出,寓其爱意共沉沦。
消息一出,众人发现没有限购,纷纷好奇前来。听着那“爱意共沉沦”之句,怀春少女不免唱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谁人又能逃出这爱的沉沦呢?清禾已经成功抓住小娘子们的心思,众人开始正视覃娘子身边这位叶娘子。
酷热的七月终于过去,八月初上京城迎来了举国同庆的太子大婚。红锦毯自遍布红绸锦色的梁府一路铺至红艳华丽的东宫,仕女们在太子妃预走的道路不断撒花,娇羞的梁知容一声红衣搭上太子温热的大手。十里红妆,马车井然有序,观礼的人群摩肩接踵。
黄昏悄然降临,沈淮之随众兄弟一同观礼。今日的太子大哥一声红袍,尽显皇家风范,举手投足皆是温意。文皇后喜上眉梢,眼角藏不住的欣慰。
沈淮之不知怎地想起文皇后前几日突然问他怎么换新香了这件事,母后似乎觉得他也到了该定亲的年龄了。看着眼前的父皇母后相敬如宾,大哥大嫂新婚燕尔,沈淮脑海中闪过前所未有的疑惑:他的身边,一定要站着这么一个人吗?
那日文皇后见他默然不作声,命女官速速取来仕女图一一罗列。清丽脱俗的少女,文采斐然的才女,花容至艳的贵女,身姿矫健的武女,端庄大气的姑娘,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却都没让他眼眸未动。
文皇后抚眉轻问:“淮之,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沈淮之心中未定,他推托道:“儿臣自小习武,在军中长大,等大哥坐稳储位,儿臣便回海州戍边。那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