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
我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胡乱抓了一把头发,居然在头发上抓下来两根草。
床边只有孤零零一只拖鞋。
回忆起昨晚的一切——太丢脸了。
我把这只拖鞋丢进垃圾桶,从鞋柜里拿出崭新一双。
我慢悠悠洗了个澡,在心里打定主意:去找埃利奥特,装作昨晚喝到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似乎对自己的哥哥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那些晦暗的心思无法言明,我只能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内心涌起无人知晓的海啸。
我穿着拖鞋下楼,走路时,鞋子在地板上发出踢踏的声音。
客厅里空无一人,我推开门朝庭院走去。埃利奥特在给泳池放水,水在太阳下镀了一层金光,再多晒一会水温会正适合游泳。
埃利奥特背对着我,一只蜻蜓在他脚边葱绿的草坪上徘徊。
我蹑手蹑脚的想上去把他踹进池子里,还没走近,米修在不远处叫了一声:“小主人”。
埃利奥特偏头看我,发丝间闪过凝水的光。他肯定知道我刚刚想把他踢下水,因为换成他,他也会这么做。
我有些心虚。
“你昨晚打了我吗?”我说着朝他走过去,“我的头好痛。”
他突然把手举起来,花洒口转到我的方向。一阵清凉侵袭我的全身——他用花洒喷了我一身水。
他关上阀门,我浑身湿透,水顺着我的小腿滑落。
“酒醒了没?”听起来一股火药味。
原本半干的头发现在贴在脸颊上滴水。澡白洗了——这个念头从我的脑子里闪过。
我愤怒地冲上去,用拳头砸在他的身上,他闪身躲过。我脚下一滑就要跪下去,埃利奥特上前想扶我一把,但我势必鱼死网破。我扑向他,我们一起跌进泳池,溅起几尺高的水花。
反正都湿成这样了,谁在乎呢。
对深度没有什么概念的我害怕呛水,像八爪鱼一样吸在埃利奥特身上。
埃利奥特带着报复的目的,带紧紧缠着他的我一起浸进水里。
溺水的感觉并不好受,意识被汹涌而来的水淹没,耳边是虚无的水声,我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埃利奥特。
直到我咕嘟咕嘟冒泡,埃利奥特才捞着我浮上水面。
我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看起来也不太好受。
埃利奥特起疯来还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
我咳嗽着,被他托起来。
他仰着头,眼神像要燃出火,他又问了那句话:“酒醒了吗?”
“你这个疯子——是不是你丢掉了我的拖鞋?”
“如果你还记得是自己把它扔进了灌木丛里。”
“我记得还要问你?”说完这句话,我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哈!一瓶白兰地,你直接断片——真是忘掉忧与愁。”他像回到了二年级那个暑假,话语刻薄又尖锐,“你以后连做个烂酒鬼都够不着门槛。”
我辩解:“那看起来像白水一样,喝起来后劲太大了。”
“是的,像你的脑袋一样空白。我想你一定找到了自己的最爱是不是?”
“一瓶白兰地你就打算淹死自己的亲妹妹?我今晚还要喝,你是不要拿魔杖对我念不可饶恕咒?”
“我们可以把你淹死在酒缸里,你也算死得其所。”
如果他一直刻薄地对待我,我反而可以露出獠牙对他,但此刻他和昨天的态度割裂的仿佛两个人。我只觉得委屈:“我以为家人的意义是可以接受我所做的一切——”
“我一直对你抱有最大限度的忍让。”他面无表情,“我可以接受你的一切所作所为,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甚至当作家养小精灵也没关系——随你开心,我任你派遣,因为你是我的责任。艾尔,我们之间的付出,不需要任何回报,因为我们对于对方,是特殊的存在——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但你能分清那条界限吗?你能分得清,我们之间,有什么做不得,什么可以做吗?”
我回:“我分得清。”
“你分不清。”是肯定句。
这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错过了彼此人生的十一年,在我嫉妒他、恨他,通过伤害他得到愉悦的时候,告诉我,他是我的哥哥。我们拥有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是共享一个子宫的兄妹。
我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才算正常,他也不会清楚,或许他会去翻阅那些蠢透了的书本,试图去学会怎样面对我,面对一个时常发疯的妹妹,面对我畸形的迷恋。
既然从没出生时就在一起了,那我们做尽最亲密的事,又有什么所谓?我感到迷惘。
在水下和他吵架总让我感到不安,我大叫起来:“现在!把我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