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滔滔不绝,柳叶静静听着,直到他停下来,转头对项妈妈说:
“你去把粮店把你们当家的喊过来,和这位掌柜的谈谈。这家店,我接了。需要多少银两,你们谈好了去府里找我拿。”
项妈妈应下,出去了。
掌柜的听柳叶如此说,喜不自胜,又是一番恭维之语。柳叶听不得不耐烦,直接起身出去,刚走到门外,看到蜷缩在阶下的女子。
柳叶的心似是被银针扎成了筛子,她忙捂住心口,转身对掌柜的说:“这也怪可怜的,让她在这里吧,你在大街上喊打喊杀的,也不吉利。”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这家店那里是什么内宅不宁,分明是惹上了杀身之祸。掌柜赎了行院的一个姑娘,家里夫人吃味儿,日日闹,那日不知为何,那姑娘夜里忽然暴毙。柳叶那夜在房顶上瞧得真切,花容月貌的一个姑娘,说没就没了。不过,到底是为何“暴毙”,柳叶也瞧的真真的。
柳叶走至那女子身旁,略停了一停,直向侯府而去。
姐姐,你和婆婆再等等我。
柳叶不知道婆婆和姐姐的名字,从小就喊婆婆、姐姐。自被婆婆捡回去,第一次见到姐姐,姐姐就是半脸伤疤,且不会说话。大概六岁的时候,自己和姐姐被送到红乐轩,姐姐去厨房烧火,自己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房里吃喝。晚上门被打开,一个肥胖的男子挤进来,直往自己身上扑。幸好自小敏捷,柳叶从窗子翻了出去,跑到厨房找到姐姐,却引来了一群人。
此时虽然过去十几年,柳叶仍记得那老鸨如恶狗一般的嘴脸,那晚她叉着腰,朝左右一喊:“把这个小贱人拖回去!再跑一次就打死!”
那几个龟奴上来拖人,柳叶忙躲在姐姐身后,姐姐挥着手里通红的烧火棍。她们两人哪是那些强壮男子的对手,眼看要被抓走,柳叶脸上忽然疼起来,伸手一摸,手上都是血肉。柳叶愣住了,看向姐姐,姐姐流着泪,拿烧火棍在自己另一张脸上戳了几下,脸上顿时血肉模糊。
那些人没有再过来抓人,只有老鸨的喊声刺入耳中:
“把她们扔出去,扔出去喂狗!”
柳叶和姐姐被扔出红乐轩,两人哭着找到了婆婆。后来两人烧了几天,不知婆婆给吃了些什么,都慢慢好起来,只是两人的容貌算是毁了。
柳叶想到这里,眼里有些灼热,闭上眼,定定神,继续向前走。上天,求你助我一臂之力,让我顺利开店,顺利把婆婆和姐姐拖出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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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对面的茶舍里,一个黑影悄无声息潜入二楼。
“公子,今日少夫人在钟灵街买了胭脂水粉,去永清街看了一个粮店,刚刚去那个金银店和掌柜的说了几句话,像是要盘下这家店。”
陆亦安依着栏杆,向楼下扫了一眼,人群已经散去,姜柳月也不见踪影。
“她去粮店做什么?”
“那个粮店原是安国公府王老夫人的产业,上次公子和少夫人回门后,房契就在少夫人手里了。”
如此看来是王老夫人给她的。她的嫁妆,怕只有这一件值钱物什。
“周颐廷这两日在做什么?”
程乙心内暗自松了一口气:“一直在别院。今日他生辰,和几个朋友在园子里饮酒。”
陆亦安朝周颐廷别院的方向扫了一眼:“少夫人有没有见其他人?”
“没有。“
陆亦安才要挥手,又一道黑色身影落在身旁。陆亦安抬眼看去,程甲眼里有些慌乱之色。
陆亦安蓦地放下茶盏:“侯府出什么事了?“
程甲看了看周围,双手在身上使劲儿搓了搓,拿过陆亦安眼前的茶盏,蘸水在桌子上写道:
少夫人 打 红翠 打 蕙云
程甲先指“红翠”再指“蕙云”,看着陆亦安。
陆亦安问道:“倚红倚翠先打蕙云?”又指着“少夫人”,“少夫人因此打了倚红倚翠?”
程甲不住点头。
侯府内宅一直祥和,程甲哪见过这种女人打架之事。陆亦安伸手将桌子上的水渍抹了,起身道:
“你们两个先回去,什么都别做。我和青山随后就到。”
话语刚落,程甲程乙就不见了踪影。
青山偷偷觑了一眼陆亦安,试探着说:“公子,要不我们去吹雪楼用了午食再回去?”
陆亦安唇角向上扬起:“躲什么?既然有人想看侯府的热闹,我们得回去再加把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