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盛夏八月份。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乡野凉快起来,茂密树荫下乘凉打盹的几个妇人也有了睡意。
这时却有两道汽车强光扫过来。
车开的很快,隐约看见两个男人的轮廓,这顿时激起了几个妇人交谈的欲望。
“咦,那是老许强吧?俺瞅着副座上是他家老大?不是说送去出国比赛了?咋这个点回来啦?”
“出国比赛?可拉倒吧!他老许强当上个书记就不知道自己能拉几两了哩,出国比赛可得十多万吧?我听俺城里叔说坐飞机也得几万块钱吧?”
她们盯着那辆车驶进莆田村,发动机的声音迅速惊起狗叫声,随着汽车亮灯往里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像是开水沸腾一发不可收拾。
许强终于在一幢水泥面的二层楼停了下来,他扣开手电筒,喊着副驾上的少年下车。
“下车,一会见了人会来事儿点,等爸要到钱,明儿就送你去美国参加那个数学竞赛,你拿了奖,就能直接保送。”
手电筒光照在门口的红色铁皮门上,许强满脸堆笑地敲着门。
“老温?在不——”
温家没有养狗,是以很安静。
许强皱了皱眉头,又喊,“嘿!老温,我知道你在家,是我,许书记!”
身后一直沉默的少年终于开口了,“爸,要不然回去吧,我不参加那个竞赛也能考上清华。”
“闭嘴,”许强不悦,“你是农村户口晓得不?清华在大城市里头哩,你不参加个比赛拿出点真家伙,人老师会看得起你?再说万……”
门突然开了。
“许书记?哎,您怎么了?快,快进来,”开门的女人朝屋子里大喊,“喂!温华军你快出来,是许书记和人家公子哩!”
说完又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咦,这是嘉怀吧?啧啧,从小在大城市里上学就是不一样,好看的跟那电视上的人似的。”
许嘉怀显然不是很会应付这种场合,只能道:“谢谢阿姨。”
女人边把他们领过石头屏风边说,“哎,老温在里面嚷孩子呢,哎,我们家那小的不听话着嘞。”
许强客套道:“咱家那小的是甜甜吧?记着是上六年级了,那病怎么样了?”
“哎,就准备再过几个月,天凉快些带咱家甜甜去省城大医院动手术呢。”
听到着,许强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再说话。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从屋子前台阶上跑下来,“哎?老许!这大晚上的怎么就来了,哎吆,这是咱家老大吧?都多少年没见了?听说这孩子回回级里第一,不简单啊这孩子。”
许强连忙拍许嘉怀,“快,快跟你温伯伯问好,把东西拿出来。”
许嘉怀礼貌地笑了笑,伸手把两袋东西递到温华军手里,“温伯伯好,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哎呀,你这孩子人来就行了,还拿什么东西?”温华军赶忙往回推。
许嘉怀有点不知所措,幸好许强又推了回去,继续退让客套着。
少年松了一口气,跟着他们往里面走。
温家客厅很小,木质地板,木质沙发,只不过铺了翠色凉席,头顶两条白色电棒明晃晃地照着桌子跟前正在哭泣的小女孩。
许嘉怀愣了愣,往小女孩的方向看过去。
约莫着十来岁模样,穿着很漂亮的白纱裙,蓬松松的留海儿下一张白皙干净的小脸儿漂亮至极,眸子水灵灵的,很是可爱。
许嘉怀笑了一下,觉得小女孩很像《还珠格格》里的人,莆田村女孩子这样打扮的还是少数。
“甜甜怎么哭了啊?”许强坐下问。
“嗐,嚷着闹着不想上学了,你说这该不该打?”温军华气着说。
许强趁机道,“这可得好好说说她,不上学还有什么出路?”
说着他把小女孩抱在腿上,看似是对女孩说,“怎么不想上学了?你看看你嘉怀哥哥,就是打小就好学才能考清华给镇子上争光,过阵子你嘉怀哥哥呀还要去国外参加数学竞赛呢,厉害不厉害?都是扎扎实实一本书一本书读出来的……”
许嘉怀眉头紧锁,转移话题道:“叫甜甜吗?几岁了呀,上几年级啊小朋友?”
温母回答道,“过了年就十三岁了,这个暑假过完就六年级了。”
“哦,”许嘉怀伸手戳了戳女孩脸上的泪痕,“别哭了小朋友。”
谁知这一戳,温甜马上别过脸去然后一溜烟躲在妈妈身后。许嘉怀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他承认当时有点尴尬。
“哎,这孩子认生的紧。”温母也不好意思地笑笑。
许强觉得是该说正事的时候了,“嘉怀,去带你妹妹到外面散散,小孩子就是哄一哄就不哭了,弟妹你就放心吧,嘉怀这孩子心细,你给我们哥俩儿烫个下酒菜吧,我们哥儿俩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