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穷奇俯下身子来,做着君臣间的礼仪,客气又疏离。
少昊一时间无言,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穷奇,你的名字是你母亲为你取的。我本不想给你用这个名字,因为每每听到这个名字,我都会想起你母亲。”
少昊长叹一口气,穷奇垂下头。
“你心里是不是很怨恨我这个做父亲的?”
“……不怨恨。”
少昊苦笑几声,只觉得自己果然是老了,做事情优柔寡断:“穷奇,我从来不相信命数,可在你身上,我却又不得不信。”
“为什么?”穷奇抬起头,眼里是一片死水,“只因为那些关于凶兽的传言吗?”
少昊看着穷奇的双眼,无端生出些惧怕来,可事到如今,他再无退路:“既然我在西方做天帝,我就要保护西方的子民,穷奇,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心狠……”
“父亲,你是不是恨死我了?如果不是我,母亲就不会死。”穷奇双眼通红,发狠地说着,“这么多年来,我小心翼翼,不敢走错半步路,父亲,我不曾害过人,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那些不知道从哪听说的传言吗?”
少昊看着穷奇近乎崩溃的指责,闭上了双眼,道:“儿子,对不起。”
少昊一挥手,门外几个侍卫鱼贯而入,架着穷奇的肩膀,将情绪激动的穷奇控制住,穷奇被迫半跪在地上,他抬起赤红的双眼,看着少昊,道:“父亲,你恨我吧,你是不是宁愿没有我这个儿子,既然恨我,你为什么不早早地杀了我!?”
少昊看着穷奇,眼神近乎慈悲,低声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如果我能杀了你,我早就杀了你了。”
待白鹤再看到穷奇时,穷奇脸色如常,除了眼眶有点发红以外,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当晚,穷奇被发配到北方的蛮荒之地。
临行前,穷奇揉了揉白鹤的脸,道:“白鹤,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北方吗?”
白鹤歪着脑袋,看了眼穷奇:“嘎?”
“原谅我这么自私,我必须带走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了。”穷奇鼻子发酸,少昊的话始终萦绕在他耳边,哪怕是在几百年后,也常常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两人就这样被赶到了蛮荒之地。
穷奇自打被流放后,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只有对着白鹤,才会露出点笑来。
通往蛮荒之地的路并不像当年那般寸草不生,随着时代的发展,沿途也开始建立起小镇,穷奇和白鹤便暂住在沿途的一家小客栈里。
路上,穷奇受了风寒,在客栈足足躺了七天,才见好一些,也因此推迟了行程。
白鹤守在穷奇身边,寸步不敢离开。
“穷……奇……”白鹤磕磕巴巴地学会了这两个字,穷奇苍白的脸上泛起微笑,因为多日发烧而混沌的眼睛,也见了光一般。
“你再叫我一声。”穷奇笑了笑,看着白鹤。
白鹤眨巴眨巴眼睛,艰难地说:“穷……奇……”
“诶,我在。”穷奇笑着看向白鹤,眼里却藏着别的情绪。
敲门声响起,穷奇没忍住咳了几声,收起笑,道:“请进。”
来者是负责押送穷奇的将军,方正的脸,很是严肃。
“身体若是好转的话,还请尽快上路吧。”将军低下头去,不敢看穷奇的眼睛。
穷奇点点头,道:“那就启程吧。”
穷奇旧病未好,加之舟车劳顿,到达蛮荒之地时,已是奄奄一息、气若游丝,蛮荒之地是一大片沙漠,夜晚的星空却格外明亮。
穷奇躺在白鹤的怀里,微微睁开眼睛,白鹤的泪水打在穷奇的脸上,穷奇苦笑着,用指腹抹去白鹤的泪水,气息微弱道:“别哭,傻白鹤,是我不好,非要带你来这种地方。”
白鹤摇着头,眼泪越掉越多,而穷奇则又一次陷入到昏迷之中。
夜,静得出奇,唯有点点繁星与鸟儿为伴,时不时有野兽嘶吼的声音传来,在静夜之中,尤为明显,白鹤丝毫不敢懈怠。
在风衿子看来,白鹤和自己大概有八分像,也或许就是因为这八分像,奇鹤才会对自己另眼相待。
半夜时分,穷奇短暂地清醒了一阵,白鹤担心穷奇出事,整晚都不敢合眼。
一阵冷风吹过,白鹤警惕地抬起头来,怀里的穷奇痛苦地□□几声,白鹤抱住穷奇的手紧了几分,丝毫不敢松懈。
突然,一只手放在了白鹤的肩膀上,白鹤惊恐地回过头,正对上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白鹤倏地闭上眼睛,抽出一只手就打在了那张空白的脸上。
那张脸痛苦地低吼了一声,后退了几步,白鹤睁开双眼,这才看清来者的长相。
是一只长着翅膀的六条腿大狗,最突出的特点,大概就是那张没有五官的脸。
“疼死了,我靠。”大狗捂着空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