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期间只有周景燊与沈仲稔在交谈,聊的都还是书中的内容以及边关三年的些许往事,可沈元慈一句也没听进去。
这一天之内经历这样多的事,连晚膳都觉得乏味,只能草草吃完了事。
这雨当真如父亲所言,来的快去得也快,不多时已经从骤雨变为了细雨,再后来只剩下檐角的滴答声,天空昏暗却澄澈透明。
而周景燊总算是书也拿了,晚膳也吃了,见好就收,没有再过多停留。
直到与父亲一同将他送出门,这一天的行程也终于完毕。
是日晚,倦鸟栖枝,残月入眠。
被雨冲刷过的夜空干净又清冽,星斗点点明亮异常,没了疾风骤雨,天空与大地又重新归于安宁。
原来是要经历狰狞的雷电与骇人的巨响后,人间才能看到一个这样明净的夜空。
阿渝早就在一旁塌上呼呼大睡,只有织秋还在替沈元慈整理衣物。而沈元慈则坐在梳妆台前,透过悬开的雕窗望着外头的繁星。
可是越到了夜晚安静的时候,心里总是会再次想起那些扰人心烦的事。
沈元慈白净细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妆台上的玉簪,想起上一次仔细端详的时候还是另一番心情,如今才不过大半个月,早已是物是人非。
“织秋,你今日一早出门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对吗?”顾及着睡着的阿渝,沈元慈说话的声音及其轻柔。
原本正在整理衣物的织秋转睫间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垂眸片刻终于舍得转过头去看沈元慈。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见到的是一张含带微笑的容颜,除此以外再也没有任何情绪浮上她的神情。
还是那张姿容绝丽的脸,可终究是太过柔和不带点任何的攻击性,现下她又卸去了发饰,只有青丝如瀑垂在肩头,明明是在笑的,如今看来却让人心疼。
织秋朝她走近几步,秀眉轻皱,踌躇之下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难怪你今日总是魂不守舍的,原来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沈元慈说话时微垂着眼角,嗓音清软如同春日的湖水,表面温和,底下却透着微凉。
织秋也没有立刻答话,女君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候,明明心里难受却还是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就连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感染了去。
织秋缓步走至沈元慈身后,手轻搭在她的肩头,轻声说道:“陶公子品行端正,从来没有传出过风月之事,对女君的心意我们也是有目共睹,必定不会轻易负了女君,如今骤然成了驸马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女君若是想知道,我明天便去询问。”
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难不成是皇上在上巳那日相中了他的才华,指定了他做驸马?还是清惠公主相中了他?又或者说是他自己想做的?
可沈元慈不想再去纠结他为何做了驸马,水花逐渐充盈了眼眶,一滴小小的水珠几乎要将睫毛压弯,她终于察觉到了眼睑周围传来的异样感,但又很快合眼将水珠与伤楚一同咽了下去。
她摇了摇头:“不必了,不管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如今他都是驸马,就算知道原由又如何,事情早已无可转圜。”
“况且订亲之事想必是前几日就早已定下,他先前每日差人送东西过来都没有告知于我,我又何必自降身价刻意去询问。”
随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沈元慈唇边又抹上了一层凉薄的笑意:“难怪后来几日也不差人送东西了,我原以为他是公务繁忙,如今想来怕是为了避嫌。”
她虽还是含着笑说,可觉得自己可笑极了,心里却升起一股失落感,那种心情好似从云端跌入谷底,回忆还在不断穿插着,只是一幕幕逐渐破碎,最后只剩下满地残骸。
也许伤感的也唯有她自己罢了。
听完沈元慈这些话,织秋也不知是该担心还是放松了,她家女君知道得太通透,冷静自持,也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憋着。
织秋只能继续在身旁轻声宽慰着:“女君论容貌论才情论家世都是不输的,京中想求娶女君的多了去了,未必没有旁人比不上陶蔺。”
旁的人。沈元慈无端想起今日周景燊说的话:“没了陶蔺,你可还有别的理由拒绝于我?”
若是没有周景燊突然来府中一遭,沈元慈或许会独自回了闺房暗暗伤神,但经他方才一搅和,如潭中死水的心又搅得混乱不堪。
她的眉心微动,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原本低落的情绪如今又烦闷了起来。周景燊当真有这般没皮没脸,行动如此之快,自己才不过失落半日便眼巴巴地跑来了,连独处的机会都不给她,甚至还要赖在府中吃了晚膳才肯离去。
陶蔺的婚事是皇上赐的,皇命不可违背,所以她即便心中难过,却也明白一个度数,别人成双成对她又何必情凄意切白白成了笑柄,她自是懂道理的。
但眼下令她头疼之事却成了周景燊,她对周景燊说不上厌恶却也并不是喜欢,每回出现总是语出惊人杀她个措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