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娴不知道也不敢知道,这位自己曾经至亲至爱的好哥哥,究竟有没有用陆家做自己锦绣仕途的投名状。
“公主似乎有心事?”
江明徵在原地站了半晌,等不到她半句回应,干脆拂了拂衣袖,在她对面落座。
阮娴抬眸看他,一时间万千言语涌现脑海,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算了,事情过去这么久,再清楚真相,也于事无补,只会徒添烦恼。
反正怨多怨少,心酸的只是她自己。
人活一辈子,糊涂点才好。
是与不是,她只当不是。
他本本分分地做个薄情寡义的白眼狼就好。
阮娴咬紧牙关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算是平复了心情,才似笑非笑地展眉道:“我当是谁呢,原来竟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难怪行事如此嚣张。好久不见啊,江……大人。”
“长公主殿下别来无恙。”江明徵清浅莞尔,雾气渐散,仙气却不减。
阮娴压下心底一阵又一阵恶寒,藏在桌下的手心嵌进好几个指甲的凹痕。
她发现自己光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种种往事就会化为利刺扎入心头,用尖锐的疼痛责罚她识人不清。
努力后仍装不出和颜悦色,阮娴干脆放弃了,摆着脸恹恹道:“我与江大人素无往来,究竟是何等要事需得以此等手段相邀?”
“早些时候是臣失礼,望公主见谅。”他倒似真心赔礼道歉,语气歉意十足。
阮娴才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道:“行了,别假惺惺的,有事说事。”
江明徵于是无奈地抿唇莞尔:“臣此番前来,是为陛下。”
“陛下?”阮娴眉头一皱。皇帝有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说,要派人这样通传?
江明徵轻轻点头,续道:“陛下的身体,不容乐观了。”
阮娴闻言一愣,不自觉调动记忆。
大概是三年前,新皇初登,局势动荡,尚未肃清的太子余党发动刺杀,虽然最终以失败告终,但却也伤及龙体,自那以后皇帝便落了病根。
“后宫凋敝,陛下膝下本就无子,又伤及根本,只怕是后继无人。”
阮娴闻说此话,立马想到了那把长命锁。
后继无人,便只能从宗室中择人,皇帝无子,溯及先皇亦是子嗣稀少,算来,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便是她那年仅六岁的胞弟阮彦。
……可这与她这位长公主何干?
她拧眉瞧他:“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陛下已然时日无多,拟定届时传位彦亲王,但彦亲王毕竟年纪尚小,难当大任,故需另择一人辅佐君主。”说话间,他同阮娴对上视线,眼中含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在暗示什么。
阮娴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迟疑了片刻,不可思议地道出猜测:“你……要我支持你?”
不是吧!几年不见他这么疯了吗?
他一个没有根基的文臣,在世家林立的朝中,以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置,大昭百年来都找不出半个,足见皇帝是何等看重,即算如此,他竟还不满足?
她眼底藏着惊叹与冷然,只觉得眼前人愈发陌生。
江明徵却悠悠然摇了摇头,温和笑道:“陛下的意思是,让亲王一母同胞的长姐,公主您,来担此大任。”
“哈??”旁听了许久的子玄这回实在忍不住了。
它它它,都听到了什么?!
阮娴任由它的声音在脑中回荡,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说……她来佐政?她当监国公主?
说起来,大昭不是没有公主监国的先例,先帝的姑母阳檀公主,便是典例。
可前提是这位阳檀公主确有经世致用之才,而她是谁啊?她是不学无术、嚣张跋扈、乖戾叛逆的长徽公主啊!找她辅佐君主,不怕天下大乱吗?
“江大人您可真会说笑。”阮娴皮笑肉不笑,一颗心跳得极快。话是如此,可听他这从容的语气,她便心知此事八九不离十。
阳檀公主一身真才实学,励精图治,功绩累累,耗费多年光阴,仍堵不住悠悠众口,甚至死后还要被先帝挫骨扬灰,这要换做是她……阮娴觉得,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给淹死。
“臣是否说笑,公主不日自会知晓。”江明徵瞧她心绪不定,又补充道,“公主也不必惊慌,陛下取分权制衡之策,并非全权交付于您,您不必忧心天下悠悠众口如何评判。”
如何个制衡法,阮娴无心在意,她只觉得还有哪里不大对劲,便定定望着他,用最快速度恢复冷静。
随着心跳声渐渐消失,阮娴端起桌上的酒盏抿了一口,将最后的情绪抹去,而后若有所思地抬眸:“江大人大费周折深夜造访,只是为了提前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自然不是。”江明徵弯唇浅笑,如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