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为什么,我浅浅答道,“因为你不可能听我的话。对一个棋手而言,不听话的棋子就是敌人,我无法把敌人放在手里。”
梁小悟哑口无言,他无力地垂下头,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半晌之后,他才松开了拳头,扑通一声直直跪在了我面前,这动静惊醒了楚粟楚稷,他俩揉着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小硬骨头竟然归服了我。
“即今日起,我只听你一个人的话。”梁小悟一字一顿,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对我许下誓言。
“喂!我教你一招,”楚粟笑道,“女人都爱听好话,你要叫姐姐才行!”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温柔地捧起他的脸,用手指拭去他脸上的泪痕,笑道:“阿悟,我会让你成为雁门关最勇敢的男人。”
梁小悟第一次对我展露了笑容,他轻轻点了点头,道:“姐姐,你告诉我只能哭一次,以后我再也不哭了。”
夜深了,我回房沐浴更衣,北上的这些日子有多艰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将满身的风尘一一洗去,将长发洗得黑亮,蒸腾的热气将我的双颊熏得微红,我换上一身崭新的杏粉色衣裙,对镜整妆。
我已将身上所有的珠玉首饰都变卖,换了一张上等的弓,侍郎大人曾教我张弓射箭,我时常私下练习,如今准头和力道都已不输他。从此铁马冰河,男装固然更轻巧便捷,但我不想舍弃自己的习惯,因此我决定,依然保留这身红妆,就以女子面目示人,穿着这身娇嫩的粉衫,去征服这茫茫的戈壁。
我取下悬挂在屏风前的玄色大弓,接着右手使力,张弓成一轮满月,只见铜镜中倒映出一袭俏丽倩影,镜中少女粉面如玉,朱唇若丹,黛色长眉下眼神坚毅,英姿飒爽。月光洒落窗柩,仿佛在我的粉裙上镀了一层银光,万千青丝垂在腰际,婉约动人,纵然不饰金玉,依旧华光绰约。
淡淡的月光映在雪白的箭翎上,瞬间勾起过往的回忆,也许深夜总是埋葬心事的佳期,可我却不能自控地亲自掘开了心底的坟茔。
“扶孤......”我轻轻呼唤周不世,将箭抵在心口,不料只是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酸涩的泪水竟瞬间涌上了眼眶,我苦笑望向窗外灿烂的星空,“你过得好吗?想不到吧......我还是这么狡猾,在哪里都能活得好好的。”
我狼狈地拭去眼泪,强迫自己放下纷乱的思绪,皇宫的日子虽然压抑,但我并不感到孤独,而如今我已只能隔着天边长长的银河,默默挂念我的故人们。
用尽一夜,收敛衷情。
东方拂晓,淡青色的天空还稀落着几颗残星,仿佛还遗留着昨夜的温情。我早早地起床梳洗,这间居室并不算宽敞,甚至有些简陋,器具都已陈旧,据说是南下逃难的富商留下的旧居,却已是整个黑水镇屈指可数的完整宅子。
宅子后面有一口枯井,后院长满了荒草,倒是井边还留着一副完整的葡萄架子,碧绿的葡萄藤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叶片间正密密地开着碧绿色的花朵。
我推开大门,却不料宅子门口早已挤满了村民,众人一见我跨门而出,顿时都露出了呆滞的神情。连小悟也站在人群前面,怔怔地盯着我,骤然间被几十双眼睛盯着看,论谁都不自在,我不由得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束,确认并无不妥之后才奇怪地问向小悟。
“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小悟如梦初醒,不知怎么的,竟一瞬间红了脸颊,他僵硬地别开了眼神,低声道:“难怪黑凤凰要抢你做压寨夫人......”
“怎么了,我本来就是个女人,穿裙子不是很正常么?”我说着把腰一叉,笑道,“谁说女将军都要像花木兰那样?我偏要梳妆打扮,不行么?”
“你厉害行了吧,大伙儿一早就来门口等着你发号施令呢。”
“嘿?臭小子,”我一把捏住小悟的脸,用力一掐,挑眉道,“今天就敢跟我练嘴了,这么快就忘了昨天怎么答应我的?”
“唔唔......”小悟吃痛地拧起了五官,随后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才罢休地放开。
我清了清嗓子,含笑道:“既然大家都集齐了,那我就分配任务。所有人分为两组,一组跟着楚粟操练列队,另一队跟着楚稷,去把被洪水毁坏的农田修理好,我跟阿悟整理镇上的人口册子,早晚各点一次名。”
众人分队散去后,小悟就跟在我身后,挨家挨户地摸排,一直到黄昏时分,我们统计了黑水镇共计人口三百五十七,其中青壮人口两百五十四。人口虽然不多,但要拉起一支军队也已足够。
“姐,黑水镇一共就这么些人,点个名不就都清楚了?干嘛非得记得这么仔细啊。”灯火旁,小悟提着笔皱眉发问。
我则借着烛火修理着镇子上仅剩的两台织布机,随口答道:“我们查的不仅仅是人口,还有可利用的力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没有足够的人力,神仙来了也抵不住关外那帮悍匪。”
“那你修织布机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