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刚认了你做姐姐,他想让你留在军营里。你为什么不求将军?反而这么轻易就回了头?”
我抬眸凝住他的双眼,冷然而决绝道:“很多事都是没有原因的,在你面前的,往往只有选择。常人遇到困难,只会一味地求天求地,可上天会怜悯你,如你的愿么?既然连天都靠不住,为什么觉得求人就有用?我楚妃不会求任何人,亦不会求那无眼的老天。周大将军不肯收我们,并非因为他心存偏见,而是这么做有违军纪,况且,我也从来不奢望区区一只羊皮水袋,就可以通关所有障碍,将军今夜亲自为我们送行,就证明我的心机没有白费。”
楚稷还是想不明白,矮他一头的楚粟倒是转得快,他一把勾住了楚稷的肩膀,笑道:“傻瓜!主人是想告诉你,要做大事,就不能心急求成。要放长线,方能钓大鱼!主人,我说的对不对?”
我淡笑点头,接着从腰间取出一对碎玉的耳环,递到楚粟的手里,这是我身上仅剩的首饰了:“楚粟,拿去当了吧。”
“主人,当这首饰做什么,咱们今晚要在镇上住店么?”
我摇了摇头:“当了钱,明天去铁器铺,给你们买两把趁手的武器。若我一时顾不上你们,必要时便拿出来自保。”
楚稷见状,渐渐地红了眼眶,低头认错道:“主人,楚稷不该顶撞您,您罚我吧!”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主人才不会跟你计较呢,走,咱们一起去当铺。”机灵的楚粟立即拉起了自责的楚稷走远了,走前还不忘给我打了个眼色,叫我不要担心,他自会安抚楚稷。
两个少年渐渐远去,我独自站在冷冷的月光下,默默从袖中摸出一只柳绿色的荷包,上面绣着黑色头发的水兵月,小小的荷包里装着我从茶花圃里取回的一根指骨,小籽儿的骨灰也被我小心存放在荷包里,方才提起玉京故人,心底便不由得挂念起我早早逝去的两个至亲,不由得悲从中来,无处可诉。
不知侍郎大人在京中过得如何,他的永定阁还像从前那样,插着含笑花么?
侍郎大人冠字扶孤,将我从濒死边缘拉回,一步步牵引我离开紫宫,可惜我却不能像他从宫外带回来的含笑那样,伴他余生。角楼邀月共饮的那个夜晚,至今如梦般遥远,而我却早已不记得他手的温度,不记得那晚在他怀中,我的心是如何地悸动。
周立功冠字济生,却也人如其名,不负周家众望,戍边十五载春秋,过家门而不入,终成高风起口中封无可封的大将军,其骁勇善战甚至超越战功赫赫的老将军。
他们兄弟面容神似,却各有不同,侍郎大人到底没有出过玉京,虽自幼在御前行走,有一身精湛的功夫,却更多的是儒雅纤秀,哥哥周立功则年少投军,在边关历练多年,满身都是沉稳沧桑之气,只有眼眸略带儒气,性情倒是和弟弟相似,一样地温和亲人,说话不紧不慢,威而不压。
还有一个细节,便是周大将军的营地和士兵,都出乎意料的整洁有序。那一片片营帐日日在风沙里,却都维持着洁净的白色,连营旗也看着崭新,士兵们个个面容饱满挺拔,衣衫整理得一丝不苟,鬓角没有一丝乱发,闲了便围着火堆擦拭戈矛,可见大将军治军之严厉。
这个习惯想必也是从家里带来的,我正因如此,才不由得想起了侍郎大人。他在永定阁亦是如此素净整洁,容不得一粒灰尘,玷污他的箭和弓。
扶助孤弱,德济苍生,一如天边星辰明月,东升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