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升起一层薄怒,她压抑着怒火,不紧不慢道:“卿本佳人,何必玉碎?你自幼在王府长大,秦王尽心尽力地培养你,不求你知恩图报,你的所作所为,堪称不仁不义。你恨哀家杀了你姐姐,情有可原,可秦王却不止一次地偏袒你,这份恩情,你总该要报吧?”
我支起身子,不屑地讥笑起来:“太后口口声声要我报答秦王对奴婢的知遇之恩,敢问秦王殿下,何时对奴婢有过恩情?一个母亲,竟然害怕和自己的儿子离心,为此不敢动一个奴才。高家的丑事,奴婢早已看透了,只觉得可笑。”
话音才落,便见太后眼中戾色一掠,贴身宫女立即走至我身前,狠狠掌了我的嘴。
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可我整个人却仿佛麻木了一般,已不能立即作出反应。太后见我倔强,心知不能再用温和的手段,只好将那信笺摔到了我脸上,用命令的语气吩咐道。
“只要你现在回去,坐实周不世知情不报、意图谋反之罪,哀家可以放你一马,留你一具全尸。”
“侍郎大人与太后并无仇怨。”
“你不做,哀家也会让别人代替你做。到了那时,陛下要如何处决你,处决周不世,哀家可就鞭长莫及了。”太后语调低缓,仿佛是最后的谈判,“你是个聪明人,如今大势所趋,想必你已经看明白了。哀家与晋中虽有嫌隙,却远不及他们姑侄,只要将周家连根拔起,就如同砍了陛下的手脚,到时他寸步难行,自会来找哀家。”
太后的目光如冰雪刀芒,声色轻柔如丝,却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不择手段阴险狡诈的妇人,会为自己丢失了长子而锥心痛哭,可如今,只怕她早就忘了当日的痛,忘了高风起在牧若山上孤独的十年,有多么想回到母亲身边。从来情分深浅,都抵不过人□□望。
太后还未等到回答,我便再次昏倒。
不知又睡了多久,天光慢慢扯开我的双眼,头顶是一片熟悉的竹帘,我认出这是药房。
医女见我醒来,立即询问我是否觉得不适,我缓缓摇头,转头问她是什么时辰了,医女回道,已到申时。
“公主临行之际恳求太后善待姑娘,又命我为姑娘诊脉调理。姑娘乃是气血不足,情凄摧心,故此频频引发旧疾。需用参汤调理数日,稳下病根。”医女端来温热的参汤,服侍我饮下。
汤药才落下咽喉,便听宫女在外传唤,说陛下要宣召我。
我心中一片了然,皇宫出了这样大的事,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我换上干净衣裙,在宫女带领下前往宸宫。
又是熟悉的无极殿,熟悉的阴冷,殿中的陈设一成不变,变的只是殿中人的身份。
周不世垂手立在高风起身侧,大长公主和高云舒分别坐在左右两侧,还有几个朝臣错落站着,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钉在我身上。
“奴婢参见陛下,长乐无极。”我叩首行礼,神色冷淡。
大长公主率先说话,她高髻如云,眉眼精致而张扬,似乎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想必年轻时的脾气比镇国公主更跋扈骄横。
“陛下,这丫头心思不纯,臣从她身上找到一份罪证,只可惜她的同伙已经葬身火海,死无对证。依臣看,这丫头不是主谋,怕是有人背后指使,故意要陷周侍郎于不义。”
高云舒手里捧着茶盏,闻言嗤笑一声,他的脸在氤氲的水雾中,纤白如玉:“多年不见,姑姑还像从前那么中气十足,喜欢倒打一耙。凭一封残缺之物,就编出一串故事来,侄儿佩服。”
大长公主面色骤变,眼中浮现一丝忌惮,也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些气焰,她知道高云舒的话,是在讽刺她十几年前从牧若山带回太子一事,太子如何丢失,又是如何寻回,只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只有高风起从我进来到现在,一直静静地看着我。他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两边你来我往,胡不想让,高风起却只是凝望着我,如入无人之境。他似乎对我有一丝赞许,要不是我交换了公主,捅出这个篓子,大长公主和秦王绝无机会聚在一起,争夺他的信任。
“她有嘴,让她自己说。”高风起并不在乎他们之间的争执。
“这封信是你的么?”
“是。”
“谁指使你这么做。”
我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平淡又坚定地回答道:“因其从奴婢身上搜出,所以奴婢不敢推诿,尽管奴婢不知是谁暗中藏之。但偷换公主,扰乱大婚之事确系奴婢一人所为,皆因公主不忍离散范骏夫妻,才出此下策。如今公主顾全大局,已经去往太原,奴婢认罪。”
高风起闻言轻轻一笑,在场众人无不震惊,大长公主已是面如土色,反观高云舒,却只是静静吹着茶的热气,不动声色。
“我这表妹自小有些骄纵,险些闯出祸来。”高风起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几日前的混乱,大长公主也不敢反驳,只低声附和道,都是她平日惯坏了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