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二楼的窗开了一整夜,林楚柳枯坐在窗台前,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的是崔疏禾临走前的那句话。
“冷静……林楚柳,想清楚你要做的。”她一遍遍在心底默念。
门框旁轻轻啜泣的声音还在不停传入耳朵里,扰得人心烦。
“要哭滚远点哭!你侍奉了我这么久,倒头来给我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还敢哭?”
林楚柳猛地一下起身,恶狠狠地朝跪了一夜的雪茴扇了一巴掌。
雪茴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呜咽出声,恐惧地看着面前一向轻声细语的主子。
林楚柳在房内来回地踱步,细细回想崔疏禾昨夜提的所谓合作。
说是合作,不如说是威胁吧?
崔疏禾想将沈隋当年护帝一事重新捅出来,而这个要捅出来的人,还偏偏选了她林楚柳。
沈家到了沈隋这代,只有一母同胞的沈护和沈隋是两亲兄弟,按道理来说爵位也是应当顺位给到沈护的。
先帝当年打天下之时,沈护和沈隋两兄弟一同跟着作战。
传言在最后在打退东厥一战时,沈隋于危急时刻救下了先祖,而沈护更是在回城路途上因伤重逝世。
先帝感恩沈家为国作战的英勇,将沈护特封为护国将军。
沈隋更是直接承了爵位,将沈隋的嫡女许配给了当时的秦王殿下,也便是后来的永晋帝。
沈隋这二房因着永晋帝的即位,沈贵妃产下皇子而逐渐势大,同样有着功劳的大房却因沈护已身死而渐渐被人遗忘。
一朝身死,荣冠加身,可后世人,顶多受其威名庇护,想由此入朝可惜一门不出二雄,难压沈隋这二房了。
崔家当年在云安城替先帝护城,也因此接收到关于沈家的军报。
当年一战伤重惨烈,仅剩一两位将领回城,如今皆已不在朝中。
其中一位将士名唤邓尚,曾将战况快马加鞭报回云安,传给了崔少琮。
里头记录的沈家护帝之事的真相是,沈护为先帝挡下了埋伏,被乱刀砍死。
沈隋后来去领兵去救援,将沈护的尸体丢给了敌军,只带了先帝回去。
而作为此战中唯一目睹全程的只有邓尚一人,回城后得知沈隋冒领了沈护的功劳后他便尽快远离了朝堂,告老还乡。
沈护的夫人曾是太后娘娘的义女,特封的县主,因为沈护战死的消息竟也殉了情。
太后娘娘曾多次悲伤过度,以致于缠绵病榻。
林楚柳那年在宫宴上能被太后娘娘特召,便是因着她生得有几分像过世的县主。
且,最关键的是,当年传来的所有军报皆留在了政事堂,由林方深所在的门下省存着。
所以,崔疏禾想要这笔卷宗,让林楚柳亲自交于太后娘娘,揭开当年沈护救主的真相。
太后娘娘本就看重沈家大郎君,若是知道沈隋冒领了沈护的功劳,夺了沈护的爵位,会如何看待他们呢?
若她不答应,单论从林府流出去的那些印着崔氏同款印泥的书帖,便可让她轻则身败名裂,重则祸及家族。
林楚柳深思着,神情因一夜未寝而显得倦怠,摆摆手,唤雪茴,“附耳过来……照我说的做,务必把信亲手交于父亲。若再办不好……”
雪茴连连点头,“婢知道了!请娘子放心。”
“去吧。”林楚柳抬抬下巴,雪茴便提着裙子立马出了房门。
林楚柳眸子一暗,浅叹了一声,“可惜了雪茴,你留不得了。”
她被崔疏禾抓住的把柄,都得一一清除掉,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林楚柳看着铜镜中印出的自己,拿起螺黛,细细描上眉,缓缓弯唇。
侯爷侧夫人?她要的可不止这个。
*
晋州地处平原,先帝时期垒起高高的城墙,兴建了许多寺庙与长街。
经当地人介绍,这里时常举办花会,各种花鼓、花灯、花车层出不穷,花样百出。
为了六月的花会,当地的街巷都热闹了起来,似乎都在摩拳擦掌准备自家的花样。
崔疏禾暂留在晋州城内,一边与定州崔家伯父通书信,一边等着林楚柳的消息。
今日一早,她便收到了林楚柳的回复,答应替她找出当年的卷宗。
崔疏禾在客栈的房子换成了带窗的雅间,还是掌柜亲自来嘱咐的。
“娘子,世子还让掌柜帮您换了更好的雅间,让您住得舒适点。可他临走前在楼下等了您半天,您就是不下去送他。”
寻云捣鼓着在楼下买的鼓皮和布匹,闲着无事拉着凳子也学绣了起来。
可惜她拿刀剑惯了,拿绣花针对她是个难事。
崔疏禾刚看完伯父的信,认真叠放了起来。听到寻云嘟嘟囔囔的,也没反驳。
李煦去定州不全是为了她,他也有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