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个正形瘫坐在门边休息。
人间百日,竟也被他们觉着是受苦。那千千万万于这凡世艰难活着的人,苦又从何言起?
“故,我这身狱火?”崔疏禾稍稍明白了点什么。
“是喏。你那是过界了。杀人未遂懂吗?狱火提前牢制于你,望你珍之慎之。”
什寤学着夜明鬼司的语气,差个白胡子,语气像模像样的沉重。
“我不会了。死是最简单的事,他的账,我会慢慢算的。”
死又何惧?走过漫漫往生路,淌过幽灵河岸,经忘川洗涤,便能忘却前尘。
她所经受的两次“失去”,如果不让那等自私之人感同身受,岂不无趣?
崔疏禾阖眼敛下神,再次睁开时眼神淡然无恙。
“你心中有数便好。还有一事,如今四月了,你的六识你大概也有所察觉。从触味嗅、到视明与身形,皆会一一丧失,直至沦为到真正的鬼魅。你还是多注意,别轻易暴露了。我们做鬼的,很麻烦的。我可不想多加个百日来受罚。”
什寤盘着腿坐起身,一一嘱咐着崔疏禾。
毕竟崔疏禾这骇人的作风,他怕她仅剩这单薄的魂魄都难保,到那会真谁也救不了了。
崔疏禾忽然抬眸问道,“最后丧失的,是什么……”
什寤虽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何重要,但还是应着,“心。”
心若不动、不觉、不悟,世间所有的恩也好,仇也罢,便也虚无了。
沦为真正的鬼魅,是无心的,也是幸运的。
外头传来响动,什寤立即从地上爬起,“但愿我每月初三赶得及来治你的狱火。走咯。”
说完大剌剌地推门出去了。
房门就这么敞开着也没关,崔疏禾失笑着从椅子上起身,而这时的门口却走进来一道身影。
“崔娘子,不扰你歇息吧?”王云芙只身站在崔疏禾房门口,唇角轻轻弯着,似月牙般有着完美的弧度。
“不会。王娘子进来坐吧。”
崔疏禾示意她先坐下,一路两人皆未说过什么话。
她这时找来,会是何事?
凑近着看,发觉王云芙确实像寻云说的,整个人瘦了一圈。
下巴尖尖的,显得眼珠更如珍珠般剔透圆滚。
“王娘子身体可好些了?”崔疏禾听说她在路上便病了两回。
“路上总想着找机会来与崔娘子问候一声,但无奈身子骨弱。这几日才堪堪有了点精神,希望云芙没有耽误崔娘子的行程。”
王云芙脸上带着歉意,言行举止温和有礼,礼节分明。
“你便唤我疏禾吧,我也唤你云芙?”
“如此也好。今日过来,是有一事。这几日我的护卫察觉有马车跟着我们,我便让其去调查。我们今日到晋州城内,那辆马车也落驻在了三里外的驿站。”
王云芙将一封信件从袖中拿出,递向崔疏禾。
信是王云芙令人拦下的,其中记录着崔疏禾一路事无巨细的行途,而其中最为关键的,是提及了“林家娘子”。
崔疏禾眸中一暗,这竟也是应证了自己先前的预料,“这封信不知云芙可还交过于旁人?”
“未曾。我本欲知晓此人是谁,才拆了信。但据里边所述,我猜那人大概是为着你来的。”
王云芙点到为止,云安城中姓林的说多也多,说少也少。
与崔疏禾交好的,不就有那么一位姓林的吗?
崔疏禾心中波澜但还是先收下了信,“此事确要谢过王娘子。”
如果不是王云芙,她仍不知还要绕多少弯子?
王云芙“噗呲”一声笑了,“你又唤我王娘子了……”
崔疏禾莞尔,“好,云芙。”
这一笑,屋内的氛围便也轻松了不少。
王云芙几次把目光投向崔疏禾,又低眸着欲言又止。
“过了晋州,我便向北去太原祖父家中了。”
她此次跟着来,也不是真的要一同去定州。
之前永晋帝从各家贵女中给六公主选伴读,考虑到最后,在两名人选中选中了崔疏禾,而当时,另一位便是王云芙。
王云芙从小自认琴棋书画不输于他人,熟读诗词史书,品学礼仪皆是上等。
可言及名门贵女之首,云安城中便都默指起崔疏禾。
甚至是连自小因家族而相识的李煦,如今也对崔疏禾似是另眼相待。
王云芙只是太想知道,二选一之中为何她总是在输的那方?
她有许多话想问崔疏禾,但皆在自持的自尊心下缄默。
崔疏禾透过她的多次欲言又止,好似内心的挣扎便要溢于言表,“你是否想问关于世子之事?”
“不。我还未全然与你熟识,若此刻说了什么,便是偏颇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