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拉间,叶子手里的伞掉落在地。
崔疏禾被头顶刺眼的太阳一照,猛地一退,直用宽大的衣袖遮挡,堪堪挡住那覆身而来的灼痛感。
她几乎是半退着到廊下,一转头就见远处寻云跟随青在拉扯的身影。
看着像寻云要跑进来,随青一直央着拖住她的手臂。
等下,寻云在哭?
崔疏禾拎起衫裙,避着光沿着廊快步走向前,叶子紧跟在后方。
“你放开我,随青,我必须告诉我家娘子。”
寻云被随青拽着,颇有些要打起来的样子。
“寻云小娘子,我求你!先别说!起码今日别说!再等等!我家世子说了别让崔娘子出门!我…我不能让她知道呀……”
随青急得满头的汗,顾不得什么男女忌讳。
寻云力气大,随青废了好大的力才堪堪稳住她。
“不能让我知道什么?”崔疏禾急声而来,随青脸色一白。
寻云一见到她便奔了过来,直直地跪在她跟前,嚎啕大哭,浑身都在抖。
她似乎想开口但嘴里一出声就只剩呜咽声,留着崔疏禾心里越发的慌。
“是我爹爹出事了是不是?”崔疏禾深呼着气半蹲下来,扶出寻云摇晃的身体。
寻云几欲崩溃,还强忍着点头,“丞…丞相爷……死在狱中了……”
有那么一瞬,崔疏禾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几个字凑在一起,在她的脑子里愣是没组成一行字,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但她的身子已经瘫软了下去,嘴里带着呆滞般地轻喃,“死?是…什么意思?”
崔疏禾拼命想让自己脑子清醒,但心头禁不住的痛窒扑涌而来。
“说话!”她这次看向随青,喉咙深处的低吼,而眼眸则死死地盯着他。
见随青一副恕难从命的为难神情,崔疏禾撒开手,拎着裙便想往外冲。
“崔相昨夜自刎了……如今外头都乱了……世子去求见圣人了,还…还没回来……崔娘子您别出去了……”
随青一步追一步拦,神情悲痛,不敢直视崔疏禾。
自刎……为何……爹爹他……不要岁岁了吗?
崔疏禾一颗心像陷入了某种难抽离的沼泽地里,拼命想去触摸希冀,但终是被拖着往下沉。
支离破碎……
她要去见爹爹,她不相信……她明明已经重新回来了,眼见着爹爹的案子能再重新审……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不是……
随青和寻云一人一边地拦着崔疏禾。寻云的想法很简单,圣人一日态度不明,她家娘子便难逃官奴之责。
“你们放开我,我不出门,我回屋待着。”
崔疏禾眸色渐淡,眼底似乎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居然听劝?随青又想哭又想笑的,心中一松:世子啊,您快回来吧,我哪里拦得住这崔娘子啊。
寻云一刻也不敢眨眼,送了崔疏禾回屋,就拉了把椅子坐在梳妆台前守着。
她便这么看着崔疏禾直直地站在窗台前,却不知为何困意涌上来,身子一软,歪倒在梳妆桌上。
屋内雾气渐起,转眼间已无第二人……
*
大理寺的停尸房平日连看管的人都没有,如今四面守着巡兵。
来往狱卒埋头干着手里的活,半天便清出了一间干净的内室,将崔少琮的尸身放置了进去。
屋外仵作和寺丞来回踱步,低声谈论着什么。
被派来清理尸体的仵作小徒弟心里打怵,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小声念着,
“相爷您大人大谅,小的只是奉命来清洗的。您的案件我一概不知,索命可千万别索我的……”
崔疏禾手里捻着被她扯断的红绳,那颗小铃铛也好似蔫了一样静静把头垂下。
她周身只有一圈淡雾,身形都没聚齐。
内心到了这时,居然是一种没有波澜的平静……
她也真是蠢,信了什寤那什么魂不魂力的说法。
瞧,把绳子拽断,不就只游魂吗……
她也只有这个方式,能来见崔少琮了。
崔疏禾望着崔少琮已然青白的脸庞,握住他的手,僵硬冰冷,毫不动弹。
“爹爹,您怎么不唤我了……我是岁岁……”
“我后悔了。我不该去太学院,去认识沈霂。不该觉得您不理解我,不疼我,阻碍我与他见面,与他定亲……”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从前您总拘着我,我嫌烦,便天天不着家。因为我知道,无论我玩得多远,闹得多凶,您总会派人来寻我。”
“我好累……我不想玩了……您来寻我回家吧…不要丢下我……”
崔疏禾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泪珠不停地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