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普通晚安吻。
绝无其他不该有的肖想之意。
不对,即便有什么杂念,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晏明灼分明说过喜欢他!
既然如此,喜欢的人之间做喜欢的事,有什么可值得指摘的吗?
脑海中转悠着近乎刷屏的自我暗示,黑公爵面容寒冽,实则黑袍下脊挺成笔直的线,从后颈往下到尾椎,宛如连成一条刚调整过的绷紧琴弦,用假指甲轻轻拨动,说不定还能在空气里听见“嘣”、“嘣”的震颤微音。
他端详着晏明灼,随即下定决心。
像是做贼似的,兼具犹豫与冲动的矛盾心情,黑公爵的肩膀一毫米、一毫米沿抛物线向前下沉。
在现实里,硬生生上演了一副宛如静止画面的慢动作,乌龟看了沉默,蜗牛直呼内行。
真糟糕。
走进来前的一分钟,晏明灼与刺客是否为同一人的问题,还在为难记仇的怪物。
走进来之后,瞄见晏明灼的第一眼,他的小心眼瞬间宽容许多,一想到晏明灼可能是刺客,黑公爵对自己曾经受伤的事,无端升起“啊,不能怪对方自保,是他出场的确吓人”的双标念头。
没有丝毫理智可言。
靠近。
再靠近一点点。
在清浅的亲吻中途调换方向,小心翼翼落到晏明灼的眉心之前,闭着双眸的银眸青年皱了皱眉,嘴里小声嘟囔着听不懂的破碎话语,紧接着再次陷入安睡。
差点被抓现场的黑公爵,在瞅到晏明灼眉毛微动的那一刹那,脑子里划过一道空白闪电!
他弹簧般窜起站直身体,状似不焦不躁地面朝黑漆漆角落,内心已经自动在打底稿——如何在不说谎的情况下,合理一笔带过解释刚才的古怪举动?
等了好一会,也没等来质问。
……原来是梦话。
转过脸,黑公爵见晏明灼换了个侧身睡姿。
身体侧过去朝里,修长脊背微弓,原本搭在小腹的双手,无意识改换成双手合十,搁在晏明灼胸前的床榻,依旧是宛如教科书般的标准侧躺睡姿,格外乖巧。
露出半边侧脸,唇角弧度若有似无地保持悦色,彰显出意识主人似乎正沉浸在香甜梦境。
‘也许,我会在梦里见到你。’
被冲淡的话语重新攀爬上记忆的浪巅,心中大石头重重落地的黑公爵,探手捋过在苍黑夜幕里犹如泛出珠光的月银色短发,将黏到脸颊的几根碎发丝轻轻拨到耳后。
第二次俯身的动作,或许是经过排演,失却紧张后熟练了许多。
苍白干燥的唇瓣,亟待印上柔软脸颊——
嘎啦!
从角落里传来极轻微的碰撞声响!
若非房间内实在是静默到似乎不存在生命,连风声都安于沉寂,哪怕是以怪物敏锐的听力,恐怕也无法听见。
黑公爵没有说话。
他这次直起身,压眉竖目,好事被打扰而积压的不满一股脑化作严厉瞪视,如利刃般从狭长蛇瞳迸出,嗖嗖射向黑漆一片的角落!
黑公爵反手握住镰刀柄侧,拖着沉重步伐走近角落。
胸腔内暴涨的怒气随时间流逝而蓬勃向上,宛如盖子被水蒸气呜呜顶起不休的沸腾锅炉。
一刀劈下!
是空的!
——无人存在。
不对劲。
黑公爵先是瞟向墙角周围,附近摆放着晏明灼支开的画架,以及未收拾好的散乱画具箱,颜料盘里还糊着一团厚厚颜料皮,尚未清洗干净。
从被用去大半的颜料管与仅剩不多的画纸可以看出,这些天晏明灼白日同他在一起悠闲度过,夜晚却非常勤奋,画画一日不曾中断。
晏明灼,真的很热爱画家这一职业。
无意中得出相反结论的黑公爵,凌厉眼神柔和些许,他将被劲风扫乱的滚落画笔从地毯上拾起,一一摆放回原有位置,恢复原状。
紧接着,黑公爵脚步转向房间里其他地方,在不发出声响的情况下,搜查过每个角落。
他不能容忍那个偷袭3号骷髅的人,有偷偷潜入晏明灼房间的丝毫可能性!
然而一圈搜寻下来,一无所获。
安安分分躺在床上的晏明灼,似乎隐隐察觉到房间里来了其他人,他又翻了一次身,面朝外,眼皮开始轻微颤动。
他快要醒了。
黑公爵停在原地,流连再三,最终赶在晏明灼撑起身体前,飞身从未合拢的牢房门逃离此地,只给晏明灼视野里留下一闪而过的黑色袍角。
可惜他走得实在太快,若是能中途扭回一眼,或许便能发觉床上人揉眼动作的遮掩下哪里有迷蒙,清明得不能再清醒。
“3号。”
在床上呆呆坐了一小段时间,估摸着黑公爵应该出了地牢大门,晏明灼扬声呼唤无头骷髅现身。
“你果然在装睡。”自从上次半夜敲击栏杆,见识到晏明灼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轻易惊醒的浅眠状态,无头骷髅对这次他的沉睡不由得报以不信任态度。
事实证明,人类比他想象中还要狡猾,而且胆大包天得厉害,连庄园主人都敢面不改色地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