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睡前想的都是与高中相关联的内容,夜里,他梦回了高三。
先是梦到江瑷往那个被他们戏称为奶瓶的吸管杯里加干姜片泡水,奶瓶挂在玻璃窗的锁扣上,垂下的高度刚刚好。她不睡觉的时候,会坐起来往这边歪,张嘴刚好含住吸管,吸够了,继续卧倒。
下一幕是她怒骂:“江明达,一定要这样吗?你是瞎了还是怎么样,非要跟这个该死的人在一起?那是恶霸!欺负人的恶霸!”
梦里的他身形模模糊糊,没有发出什么声,然后是她抓起奶瓶砸他。
梦做得太真实,他被额头的痛惊醒,坐起来,陷入了无尽的懊悔中。
他想起来了,她给的第二次机会就在这里:杨旭课间操出丑,这事被反复翻出来炒,幕后就有阮妍琪的爱慕者和她好朋友的动作,所以大概率上,和她脱不了干系。因为就那么巧,这事之前,杨旭跟她大吵了一次,惊动了老师,两人都挨了批评。一直追求阮妍琪,曾跟他打过一架的李宇民和杨旭同寝,一直到处说杨旭内裤带补疤(补丁)又穷又丑的宋彩霞,是阮妍琪的跟班,所以江瑷分析给他听,再次劝阻他不要继续跟她搞一起。当时盲眼又盲心的他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那也不过是个恶作剧。他一个男的,这么计较做什么,谁让他跟女同学吵架的?”
其实他们这群爱玩闹的人也是有底线的,发生这样的事,他心里发虚,所以小瑷转学走了,他惋惜,偶尔也会庆幸再没人管这事。
她转学离开,会不会不是因为报考手续的问题,而是对他太过失望?
因为这个梦,他还想起来一件事:江冬卿辍学嫁人,小瑷好像哭了,午休过后,眼睛一直红红的。
他们班主任特有的换座法是整列移动,所以她的左边,只要不是墙,就一定是江冬卿,她的右边,只要不是墙,就一定是他。她是不是把左边的江冬卿和右边的他当成了家人,发现自己无力守护后,失望地离开了?
江明达抬起胳膊,在寂静的夜里,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啪”。
天蒙蒙亮,他完成洗漱,没吃早餐就出了门。
康毛丝打着哈欠来开门,很无语地问:“有什么事要这么赶咯,还亲自跑来,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江明达自来熟地拖把凳子坐好,掏出手机,点开录音,特别正经地问:“我问你件事,你认认真真想,确定了再答。”
康毛丝僵了一下,虽然觉得尴尬,但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你那个钱,要下半年才能还你。”
江明达摇头,说:“不为这,哪时候方便了再说。我问你,你们班杨旭,当初为什么和阮妍琪吵架?”
康毛丝摇头,觑着他脸色说:“不知道。你不是还想跟她搞一起吧?真的,哥,你都三十几了,还这么幼稚吗?当初我就跟你说这人不怎么样,厉害死了,不吃一点亏的。达哥,外面漂亮妹子多的是,老弟劝你一句,千万不要……”
被戳中痛处的江明达吐了一口气,打断他:“不是,我跟她不会再有任何牵扯。杨旭家在哪,你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四古镇温泉村,他家里以前搞过公猪配种,所以阮妍琪专门叫他公猪嬲的。我只知道这么多,那时候没手机,他家没装电话机,所以他退学以后就没联系。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这么多年了,从没听过他的消息。有点远,没往那上面去,也没有那上面的熟人,班级群里没谁提起他。”
江明达中止录音,站起来,快速说:“谢了。”
康毛丝追上来,问:“你这是干嘛呢?搞特务一样,还录音呢。”
“老了,最近发现记性不好,万一忘了可以反复听。”
康毛丝被他逗笑,赶这会气氛好,再次确认:“那钱,你真不急用?我尽量早点还,没疫情了就出去找事做。我那小舅子太坑了,年前我结回来那一点,还没盘算好,他就把钱从我堂客那哄走了,生活费都没给我留。现在到处跑,又不接电话,完全找不到人,气死我了!”
他小孩从屋里跟出来,傻愣愣地喊了句叔叔。
江明达摸出钱包,随手抽了几张现金塞给孩子,急匆匆地走了。
四古镇和伏龙镇搭界,但温泉村所处的位置算是那山的后面那山的后面……循环十来次就到了。
一座山一座山地绕着翻越,江明达这样的老司机都有点发晕,这大概是为什么虽然临镇,却没人知道杨旭后续消息的原因。
温泉村地势太高太偏,这几年有政府扶持,很多人家把房子回迁到了交通更方便的地方。回迁平房沿路而建,稀稀拉拉。青壮年外出挣钱,一路上的房子都门窗紧闭,看不到人影,江明达只能去村委会打听。
这会只有一个办事人员在,他是上面派下来的驻村干部,并不是本地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反过来问他:“系统更新,暂时打不开。你知不知道他家里其他人的名字?”
一路都没看到公猪配种的广告,康毛丝